老鸨缩在太师椅里,她自己端着一盏君山银叶细细品着,给伏城上的却是茶渣子,看都不看伏城一眼,“问大问小?”
伏城看她的样子十分滑稽,明明就是个破窑子,却摆出了做大生意的架势。“问大的。”
老鸨道:“大的五十两。”
伏城掏出一锭金子,重重的摔在桌上,柳曲木的桌面被砸出一个深坑,“我问夏侯府。”
老鸨狐疑的看着伏城,柳荫巷的事儿她也是刚知道,这小子真的发大财了?她摇头道,“夏侯府啊?那得加钱。”
伏城十分不耐烦得又掏出一锭金子,老鸨还是摇头。
“你也差不多快得了,”伏城心里烦躁,没时间跟她兜圈子,使了个刀出鞘,抵在老鸨的肥脖子上,他继续道,“我就这么多钱,你爱要不要。”
老鸨却十分有底气,花街柳巷向来亲密,她每年都要给柳荫巷的刀主送上大把的银子,说起来伏城算是个什么东西?她做这行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却唯独看不起隔壁街的几个亡命之徒。她也不想跟伏城废话,语气有点生硬,略微嫌弃的看着伏城,“不是,大爷,这钱真不够啊。”
伏城打了个手势,方海的刀刃向前挪了点,刀尖逼出了一点血丝,他端起茶,看着里面飘着一层茶沫,又重重放下,茶杯咚的一声砸在桌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这趟生意要是做不了,那就是个死,我既然要死,也不怕拉个人跟我一起死。”
老鸨的贼眼直溜溜的盯着他,好像在思考伏城这话的真实性,态度缓了些,道:“有话好好说不是?”
这一趟去百花楼的收获比伏城想象中的大得多,他本来没想着能套到多有用的东西,但天底下所有的好事儿好像都被他赶上了。好巧的,昨天晚上百花楼来的客人是夏侯府的侍卫,他酒后失言,跟美姬吹嘘自己要升官了,他得到了重任,押送了十个箱子进夏侯府,至于箱子里是什么,他不可能知道。
伏城得到这个消息,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不太信命,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反而越要怀疑,线索赶巧似得一趟一趟往他眼前送,反而让他越发头疼。他好像是一只黏在蛛网上的无头苍蝇,没头绪的乱转,在蛛网上被越黏越紧,等着蛛王过来收网,享受成果。事实上,他的直觉是对的。
第3章 喜宴
早晨下了一场小雨,盛夏的炎热稍微缓和了点,连知了都偃旗息鼓,叫的没有以往欢快了。
今天是夏侯府娶亲的日子,是整个白麓城的大事,能请来的达官贵人都来了,甚至连身份尊贵的镇北王小王爷都亲自过来道贺。侯府张灯结彩,一副喜气洋洋的欢闹样子。百姓们进不去,都聚在侯府门口,伸长脖子等着一睹新娘芳容。
伏城没什么惊险的混进了喜宴里,他带着一张陈家公子陈明的人皮面具,把过于有标志性的面貌掩盖起来,而真正的陈家二公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临出门前突然拉肚子了。
陈家是个没落世家,三代的书香门第,传到这一代只剩下个空壳,陈明考了三次,依然只是个秀才。这几个月稍微得了点势,隐隐有点东山再起的意思。陈明的身份是最微妙的,刚过了夏侯宴请的门槛,但也没有过分显眼,没有人会在意一个酸秀才做了什么。
伏城的脑子里有一个朦胧的计划,这个计划只有半个骨架,是个绣花枕头,他自己都没把握能成功。他做刀客这么久以来,这不是最麻烦的任务,却是最棘手的,现在的他不论做什么都谨慎至极,好像头上悬着一把剑,稍有不慎就能砸下来。
伏城望向不远处的严少康,伏城答应了三人不需要进侯府,但严少康毛遂自荐在夏侯府接应自己,有人接应比单打独斗好太多了,伏城给他了五根金条作为报酬。严少康没有易容,达官贵族们善于假装认识彼此,没人会过来多问。
伏城躲在角落里仔细打量着喜宴上的来人,一对新人还没来,宾客们已经全到了。夏侯爷交友甚广,距离主位最近的是一桌江湖人,伏城认出来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似乎是万剑山庄的庄主,旁边坐着应该是以暗器闻名的黑婆婆。两桌人各自带了自己的手下弟子,把那一桌围着严严实实。
坐在万剑山庄隔壁桌的光看穿着也非富即贵,伏城叫不出名字,但也能看出来是达官贵人。
这两拨人虽然都是夏侯爷的座上宾,但江湖和庙堂的位置彼此之间泾渭分明,中间的楚河汉界划得清清楚楚,好像谁也看不起谁。
伏城和一群书生坐在一起,看着眼前的达官贵族彼此攀谈,不管做什么都要作诗,喝酒划拳不叫划拳,喝之前要作诗一首,把喝酒这件事搞的顶没意思。
这个喜宴很奇怪,这是伏城最先得出的结论。万剑山庄的庄主孟启来一边爽朗的笑着,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一个人不可能持久的维持一张假面具,稍微松懈一点的时候,伏城就能看出这个人表现的很不自然,或者说是很紧张。
孟启来即使参加喜宴也不曾放松过,无意识的时候手总会摸向剑柄,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和孟启来有着同样奇怪的是坐在隔壁桌的一位官老爷,伏城跟身边人打听了一下,问出来这人是夏侯爷在京都的旧友,现在是齐王的谋士,特地从京都赶来的。
他比孟启来要镇定一点,暴露他的是和孟启来几次的眼神交流,他们在彼此的眼神里确认一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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