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伶是谢家巫女也是谢家祭司,她一辈子能够开天眼十次,每开一次寿命减少一分,这样的人谢家不可能放过,她曾两次开天眼帮谢家度过危难。
一次意外她消失在尘弥之境,回来之后怀了一个“野种”,谢家血统最纯正的女人怀了外人的孩子是奇耻大辱,被家主知道是要强制堕胎的。
赵曜这样的野种不可能在谢家活下去。
“大姐真的够狠。”谢迟接着大哥的话说,他扭过头,用乌黑的眼睛紧盯着赵曜:“你听说过换胎吗?”
赵曜死死扣住舞台边缘,指甲泛白,他听说过换心换皮就是没有听说过换胎,他好像知道谢迟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吴婉玉当时出车祸就已经死了,谢伶强制留住吴婉玉的灵魂,借她的肚子用一用,她以为自己挑了个好人家,吴婉玉看样子出身不错,日后八成嫁给当地权贵,应该会对她的孩子很好,她打着如意算盘,没想过日后吴婉玉会发疯。
赵曜忘记了呼吸。
谢迟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一点都不声情并茂,用干巴巴的声音述说悲剧,“大姐给你占了一卦,算到你活不过十八岁。”
谢伶用了自己十分之一的寿命为儿子占卜,最凶的一卦,赵曜在成年之前就会被谢家人发现并且悄无声息的处理,处理人是她亲弟弟,会被一刀捅穿心脏然后尸体落入护城河底。于是她做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她把赵曜变成了混种,这样赵曜就有了利用价值,她给了赵曜痛苦的根源,也给了他活下去的本钱。
谢笙说:“她想让你永生。”
赵曜紧盯着自己的膝盖,感觉手脚冰冷,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谢迟在旁边煽风点火,“其实她去看过你一次。”
微风吹来,像是有个人站在他面前,她喜欢穿旗袍,尤其爱一些大红大紫的颜色,恍惚之间好像站在赵曜跟前,两只葱白的手指轻轻在他额头上一点。赵曜终于想起来了,十年前下雪的圣诞节,他告别谢玥后从小巷里走出来,被司机抱上一辆宝马车。那天赵曜晃荡着腿不安分的坐在后车座上,他小脸冻得通红,但一直在偷偷笑。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赵曜没发现开车的已经变成了一个女人,她穿着打扮并不像司机,从赵曜的角度能看到她带着一双黑色皮手套。
赵曜说:“有个醉鬼送了我一个愿望,他说他无所不能。”
谢伶知道他在巷子里遇到了谁,她算过未来,知道赵曜遇到青鸾是福报,很耐心地询问:“万一他真的无所不能呢?”
赵曜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也对哦,有点亏。”他皱了皱鼻子,也不知道那个醉鬼说话算不算数。
谢伶笑了,赵曜大概是第一个不把青鸾的愿望当回事儿的人,问:“那你许愿了吗?”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弥补。
“没有,”赵曜想到谢玥那个醉汉感觉很好笑,说:“我没有什么愿望要许的。”
“想一想呢?”谢伶的声音很温柔,好像只要赵曜肯说,她就真的也会送给他一个心愿。
赵曜坐在车上感觉到很放松,如果是平时他不会跟家里的司机搭话,这次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总想把所有话都告诉她,他说:“我自己都逃出来了,要是早半年,我就想许愿换个新妈妈。”
砰——
谢伶猛地刹车,赵曜坐在安全椅上才没有被甩出去,他揉了揉被勒住的肩膀,问:“怎么了?”赵曜一点少爷脾气都没有,问:“你没事吧?”
“前面有只猫。”谢伶的声音在发抖。
赵曜没有多想,说:“我是不是挺坏的?哪有人想要换个新妈妈?”
谢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曾经猎杀过上古神兽,她曾经占卜过巫师一族的命运,她曾经参与过妖兽的判决,她这一生见识过无数次大场面,没有一次像是面对赵曜时这么慌张,她发动汽车,三次才点上火,说:“不坏,特别乖。”
赵曜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吴婉玉每次一边夸他乖一边打他。
赵曜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谢伶的脸,谢伶穿着一件灰色大衣,里面露出蓝色的旗袍领子,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带着一双极薄的皮手套,她看着不像是司机,像是要去参加什么会议的女老板。
汽车里弥漫着一股冷香,是女人身上传来的,冷冽又美。
“你是我爸爸的朋友吗?”赵曜狐疑地问,他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阿姨,他突然想到自己熟悉的保镖和司机都不在现场。
“对,”她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她说话真奇怪,她说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但赵曜从未见过她。
“到了。”女人踩了刹车。
目的地是机场,赵付舟突然急着要走,机票改签到今天晚上。赵付舟早就在机场大厅等他,女人一直牵着赵曜的手走,赵曜并不排斥,女人的皮手套让他感觉温暖,他拉着谢伶的手扬起一个笑脸,说:“没人这么拉过我的手。”吴婉玉从来不牵他的手,连拥抱都很勉强。
谢伶的手指收紧了些,感觉赵曜的手小小的,那么暖,那么软,多用点力怕捏碎了。
在距离赵付舟五百米的地方,谢伶说:“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赵曜不明所以,抬起头看她:“阿姨,你要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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