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了百了。
他太清楚程珺婳的内心有多么脆弱,又太清楚支持她清高傲骨的内心有多么坚定。那是一个不为瓦全宁为玉碎的清丽女子,休说是家里让她嫁给一个废物,就算是嫁个一个屠夫她也会嫁,但嫁人之后,她什么时候了结自己的生命,那就全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看似娇弱易碎,实则心怀傲骨。你的未婚妻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如今世道,少有心气如此之高的女儿家,你运气不错。”
女子语气泛着凉意,怎么听都不像是赞美的样子。
陈靖泽显然太过了解她的本性,导致她刚刚说完,警惕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
“别这样看我,我可没打算做什么,”女子轻笑着对上他的双眼,“倒是你有没有认清自己的立场?程珺婳的未婚夫是方家方怀玉,她肯定会嫁给方家,而你也已经不再是方怀玉而是陈靖泽,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你,死抓着过去不放有何意义,还是说抢婚一次还不够,你还打算去喜堂上抢人?”
此话一出,图穷匕见。
陈靖泽这才意识到,自己向皇帝求赐婚一事终究是惹恼了这位女谋士。
空气一时安静,缄默笼罩上男人高大的身影,双肩好似担上了沉甸甸的重量,以至于有种莫名的力量阻止他挺起腰杆。
女子冷冷一笑,芊芊素手捧起他低垂下来的脸蛋,修整圆润的指尖一下一下点在他的脸侧,没有用力,但陈靖泽却从她的小动作中感受到一股不输百战将士的冷意。
“方怀玉,我帮你是因为我需要帮你,却不是我必须帮你。你不是我的主公,你我只是合作者,比起平等关系,离不开我的你,才是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的那个,懂吗?”
手指猛然用力握紧,陈靖泽在此话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但他无可奈何。
“……我……明白了……”
“不,你没明白。”
女子漠然的抬起头。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去告诉程珺婳你是怎样一个混蛋,你求赐婚是看上她的身体,你对她只有恶意,没有爱恋。能做到,我就相信你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要是不能,你将一无所有……”
“正好程珺婳要去白马寺礼佛,相请不如偶遇,相信你可以浪漫的和过去道别。”
何等恶毒!
程嫣然的狠毒和这一位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陈靖泽怔怔的望着摆在面前的娇艳面容,嘴唇渐渐白了起来。
他还没做好与程珺婳道别的准备。
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的父亲把玉佩放到他手里,笑嘻嘻的对他说,我给你讨来个天仙儿似的姑娘做媳妇,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
彼时还是方家二房公子的方怀玉信誓旦旦的承诺自己一定会照顾好程家姑娘。
大方美丽的娘亲就在一旁笑看这爷俩两个,抱怨他们油嘴滑舌,可别坏了程家姑娘的闺誉。
这一切在何时看来都无比美好,可这幸福却定格在八岁那年。
他们一家人在去往胶州赴任的路上遇到山贼,一行三十六人死无全尸,唯有最小的那个孩子被其母藏在书画箱子里逃过一劫。自那之后,方怀玉噩梦连连,见人就怕,方老太爷不得已,将孙子送上南华山静心潜修,算是绝了通往仕途的道路。
可是实际上,方怀玉清楚记得杀害他们一家人的不是什么山贼,而是被大房派出的杀手!
自己也不是躲在书画箱子里逃过一劫,而是被这个女人的同伙救了!
南华山不是潜修静心的修道之地,而是一群前朝余孽的大本营!
当他如同养蛊一般被养大,手心里的这枚玉佩就已经成了唯一的寄托。
如今连“它”都要舍弃了吗?俊朗英美,十分附和时下审美的容貌露出非常可怜的神情。
陈靖泽:……我不愿……珺婳……
玉佩在手,和他心心念念不放手的凤形彩佩同款的龙形玉佩被向君华拿在手里把玩,马车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逐渐往城外走去。
幸好白马寺是个热门寺庙,一路上的大道都被仔细修整,不然凭借这四个轮子的马车,山路间的磕磕绊绊可没法让那些达官显贵满足的过来捐赠,他们只会嫌弃路难走,转头去隔壁道馆接受忽悠。
没错,在向君华眼里,这里的寺庙道馆基本都是骗人的,往好了说是心理医生,往不好了说,干脆就是骗死人不偿命的邪门歪道。
正经的道门和佛宗在修真界里的画风,分别是太上灵虚山和八宝菩提门!
菩提门里的和尚一个比一个俊俏,生怕外头的妖女不来勾引他们犯戒一样,个顶个的斯文俊秀,一身袈裟充满了禁欲诱惑。
而且也好像是宿命一般,八宝菩提门出山就是改名留仙派的合欢宗大门,两家弟子跟欢喜鸳鸯似的,经常打打闹闹,不是我破你的禅心,就是我绝我的尘缘。
时日一长,双方都把对门当做自己道途上的考验,成与不成,不在自己,全看对方够不够犀利!
相比起八宝菩提门出门在外碰到的野鸳鸯,修仙界的道门倒是没有妖女上门打秋风,但是大家都知道正经道门有多么放荡不羁。
看似是最保守的门派,但其实修真界里有八成传承都和道门有关,根本就是变相的有教无类。
连佛门都有佛本是道的传闻,就是不知是真是假。由此可见,道教在修仙界涉及的范围之广,可谓首屈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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