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池舟思索了一阵,手掌向下,轻易抚平袖摆上的褶皱,看不出丝毫异样的站起身。
“也罢,山神祠那点儿小事实乃民意,身为当朝丞相我也不是特别好沾手,比起此事……大虎,你觉得高力他是为何而来?”
张大虎在温池舟面前一向谨言慎行,但不代表他不敢说话,略作思索最近军中表现出的动向便笃定道:“主子,他恐怕是为了北蛮的事情来的!”
温池舟洒然一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北蛮窥视中原大地的繁华已久,阿尔哥泰王子到来绝不是为了那些可笑的理由,真正目的不过是被阻止,不得不放下罢了。高力会选在这个时候找我,算他敏锐,来人,为本丞相更衣。”
一阵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再出来的温丞相穿着也更加正式。
大将军高力被人引到匪玉阁,阁中心面朝流水,有湖为心,水中无花,湖外无翠,唯有各种各样的玉色怪石堆砌成一池的碧波荡漾。
走在建立到湖心中央的小桥上,高力向下望去,隐隐约约的碧绿之中,那些上好的玉石水晶在阳光下形成波光粼粼的美丽景象,光维持这一池湖水的清澈,每月就不下数千金的耗费,不然难以维持如此奇异的景致。
武人的耳力听见不远处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等温池舟走到附近,高力正气凛然的转过身,不着痕迹的发出淡语责问:“不愧是你温丞相的手笔,若将此池拆掉,变卖成黄金,沛县之地的地动之灾立马就可迎刃而解。”
温池舟淡淡一笑:“地动可是我的错?”
高力冷眼看他:“臣之责,社稷为重,社稷之重,民为本。丞相大人如何豪奢怕不是过几年就要无法服众。”
温池舟不以为然,这座匪玉阁同为某次基建情怀发作打造,但若每一次都要蒙受同僚指责一次——呵,他有可能会当回事吗?
“高将军特意前来,想来不是为了谈论我这阁子建了几年,花费多少金,而这些金又能填饱多少个酒囊饭袋。”
对不是向君华的人,那双凤眼一如既往的深邃冷淡,看似温情的表象下实则是深沉城府塑造出的不留情面。
高力深深的看他一眼,撇开头,没有再说些有的没得,姿态略显冷淡的道:“说的没错,我为北蛮一事前来请教。”
温池舟淡淡道:“请讲。”
高力皱皱眉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温池舟的厌恶。
在外虽然有国之双壁,文武双全的称号,但实际上,这两个人的关系根本说不上好。
平时为了国家大事勉强凑到一起,私交却是半点儿没有的。
高力既然独独说起北蛮,应该也是从其他渠道掌握了什么消息,温池舟略作思索,就弄清了他想问什么。
高力:“陛下有意征讨北蛮戈雅族,温丞相对此事有何见解?”说完,他立刻看了温池舟一眼,眼神中情绪不明。
温池舟神色平静,有种泰山崩面人不乱的沉着自若,负手在身后,深色的正装衬得他身姿挺拔,宛若那句诗词所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是陛下的意思?”
高力:“正是陛下的意思。”
“嗤,”温池舟一改他温和的语调,面上浮现出冷笑的模样,“看来是真的被那枚炽血丹冲昏了头脑,他当真以为北蛮各族是好相与的?”
高力蹙起眉头,为他对一国之君的不尊重感到不快,但他知道就这个问题自己和温池舟吵起来不是一回两回了,如今正事在前,实在没必要浪费力气纠结这些个陈词老调。
“丞相有何高见?”
温池舟:“废话,我当时费尽力气把人弄走可不是为了让代国自己送上门的。”
为了这事还差点儿和向君华闹掰,提起来就伤心。
高力板起坚毅冷峻的面庞,仔细思索着温池舟每句话中的含义。
“北蛮势力真的如此庞大?”
温池舟低声道:“若中原不曾一统,仅凭一国一军之力,蛮族大军顷刻就可破国入驻。高将军,别忘了,北蛮各族虽然落后蒙昧,但他们生存的环境远比中原人险恶,能活到成年的男性无一不是可比二级妖兽的战士,这种级别的军队,我们代国有几支,整个中原有几支?”
高力沉声思索:“……”
温池舟漫不经心的甩甩袖子:“代国与北蛮之间相隔不过千里,两地之近,迟早会有一战,但不能是最近。高将军权掌本国兵力,你觉得代国将士如何?可有办法抵得住来自北蛮的百万雄师?我国可有无数百战之士?”
“作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高将军以为,我代国占到哪一点儿?”
“我是否夸夸其词,相信来前做好准备的高将军比我更清楚蛮人军队的真正实力。他们确实不团结,但再过不久,他们就要出现一个真正能统领百族的领袖。大敌当前,不想方求生,居然贪图些有的没的,他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高力实在听不下去了,但又不得不承认,温池舟这一番言谈相当富有见地,忍下那些辱君不臣的内容,他肃然问道:“温丞相可有何法解围?”
温池舟看他一眼,没有开口。
高力拧眉,仿佛察觉到他有推脱之意,本就不算英俊的脸更加冷沉下来。
“丞相,此事不关一人一君,而是一国万民!千万不可敷衍了事,我等权掌天下,合该为万民求取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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