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之远听着这番话,心中砰砰直跳,不知为何,眼眶有些湿润。
“多谢国公爷指点。”他抬起手真诚地抱了一个拳。
宋国公轻轻地点点头。
烛光跳动,雨下的快,也停的快,渐渐的,只剩下残雨滴答从屋檐落下,汇进在地上的水坑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大人,不好了!”慌乱的脚步声从远及近。
樊之远抱臂的姿态微微一换,就见宋国公撇来深意的视线,然后不慌不忙地起身道:“怎么回事?”
“大人,高侍郎府传来消息,他一妻一女一子三口忽然暴毙,疑似中毒!”
刑部侍郎姓高,名驰,这死的便是他家中亲眷。
宋国公奉皇命派遣大理寺官兵包围侍郎府,另有禁军协助,里头家眷出事便是他和樊之远的责任。
只是不管是他还是樊之远皆无动于衷,当然这两位本就是拘言笑之人,从脸上看不出什么震惊的样子。
“立刻派大夫去看看。”宋国公道。
校尉回答:“已经看过了,气绝身亡,没得救。”
听到这话,饶是宋国公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沉了脸色,心下不宁。
“大人,现在怎么办?动静太大,怕是不一会儿都知道了。”校尉面带忧容。
大理寺好不容易有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却让看押的嫌犯家眷出事,这必然要遭非议的。
“樊将军以为如何?”宋国公问。
“或许是畏罪自缢,或许是为人所杀,总之有些蹊跷,不管如何,国公爷总得查一查死因。”樊之远淡淡地说。
“将尸体都带过来。”宋国公道。
校尉领命而去,宋国公便看着樊之远道:“但愿只是王爷剑走偏锋之举,并未失手,不然便是草菅人命,哪怕他们是带罪之身,此举也与周沈无异。”
樊之远闻言,颇为讽刺地说:“宋国公放心,那药早有人验证。”还好好地活在你的面前。
左相府
听到这个消息,正挥毫泼墨的左相瞬间失了控,笔锋用力毁了一副心血。
“死了?”他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心腹。
“……是,听说下毒,一妻一子一女全部一命呜呼,如今大理寺正将尸体带回去检查。”
“啪!”左相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好啊,还当这位王爷有多光风霁月,原来也是会做这不入流的事情。”
“相爷,现在怎么办,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高侍郎的耳朵里,没有了妻儿牵挂,这位侍郎怕是不会再替熊尚书顶罪了?”到时候全盘托出,反而更加糟糕。
左相也显然想到这些,熊岭做任何事几乎都交给了高驰去做,没有人比这位侍郎更清楚上峰把柄。
“怡亲王啊怡亲王,真是面上君子,底下小人,是争权夺势的料,够绝。”左相面色阴沉,在书房里来往踱步,明日就得庭审,他忽然停住脚步,冷冷一笑,“可是他似乎忘了,虽说再无牵挂,可却有了杀妻杀子之仇,高驰为人虽不怎么样,对妻儿老小却是难得一见的好丈夫好父亲,他的家眷若是按罪处置也就罢了,却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仇怎么也该算在这位王爷身上。”
心腹顿了顿,忽然意识到:“那小的立刻让人去将此时告知高侍郎,不然若是大理寺欺瞒他,家眷乃是畏罪自缢,高侍郎就心灰意冷了。”
左相点点头:“去吧,只是咱们在大理寺的人怕是得暴露了,对了,梁家父子呢,还活着?”
“大理寺的牢房看守不严,可是禁军一来,就不容易将人解决了。已经在水里下了药,就不知道那对父子会不会吃。”
监牢里,除了牢饭,没别的东西,一天两天饭可以不吃,可水却不能不喝。
“算了,相比高驰,梁家父子反而是其次。”
*
高驰自从进了这大理寺,就没想过能出去。
这种天理难容之事自然刑部上下皆有参与,甚至这位侍郎还替熊岭牵过不少线,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牢狱之灾也是罪有应得。
然而饶是恶贯满盈之人,也依旧舍弃不了妻儿。
按照他的罪名,抄家是必然的,届时家人贬为奴籍,妻女沦为奴婢官妓,儿子充军发配,几乎如同生不如死。
若是没有人在外照拂,怕是很快一家人得在地府团聚。
今早,左相派人扮作衙役来见过他,只有一句话:汝之家人为吾之责。
那意思不言而喻,高驰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今日雨水过大,大理寺以漏雨为由给他换了一个牢房,离熊岭等其他官员有些远,倒是正对着梁家父子。
不过在哪个牢房都不重要,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只是过了许久,忽然听见了脚步声,只见大理寺左少卿带着人走了过来,那张带笑的脸罕见的出现了沉痛惋惜,站在高驰的牢房外,重重地叹了一声。
高驰心下不安,缓缓地站起来,静静地看着左焕。
“高大人,尊夫人及令郎令爱,在刚不久前去了……”
高驰的身形顿时一晃,瞳孔骤然一缩,动了动唇:“怎么会……”
“唉……”哪怕左焕厌恶高驰的所作所为,却也面露不忍,“请节哀吧。”
左焕身后站着典狱和几名狱卒,就见高驰眼神呆滞,眼泪却顺着眼角落了下来,悲伤和痛苦随着压抑的哭声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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