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臻在如此热闹的场景里,一眼就看见了靠在墙边的张行客。他还是跟有软骨病一样,靠在就近的墙上,叼着一根烟,下巴有点微微上扬,能看见点胡渣,眼底有一层浮黑,瞧着没睡好。
感受到目光,张少爷穿过嘈杂的人群,看过来,见是容臻,也没躲,嘴角往上连着皮扯了一下,露出个没心肝的笑容,旋即就扭过身子,往别处看了。
容臻的心,让那个眼神捏了一把,揪着疼。
胡岚再次确定俩人有事,还是大事。
“容老师,我领您过去?”小狐狸二话不说,带着容臻穿过人群,向着张行客的方向杀走去。人影交错,上一秒还靠在墙上的张少爷,恍神间,原地蒸发了,只留下一地烟灰。胡岚四下打量,深刻怀疑张行客用符了,不然怎么跑的这么快。
“胡岚你去忙吧,我坐在这里就行。”容臻指了指就近的座位,这位置离中心有段距离,前面还有个柱子挡着,不太容易被发现,非常适合社恐容老师。
胡岚不知道俩人间有什么误会,但她有眼色,看得出此时此刻两人都不想见对方,“那行吧,容老师,你坐这里谁都别搭理就行。”小狐狸眨眨眼睛,忙着去招待人去了。
这么大的会场,居然人人都相互认识,大家笑着打着招呼,不停地起身落座,一时觥筹交错。此刻容臻身边既没有赵一龙,也没有张行客,久违了的,安静。旁边的热闹与他无关,像有玻璃罩子,把他这个玩偶一扣,让他与世隔离。
绝代佳人,遗世而独立。
他就看着这些不认识的人,用他生人勿进的脸拒绝一切好奇的目光。
“容老师,你咋一个人坐这?”一张大饼脸闯进他的冷漠的视线里。
来人一身青兰色的道袍,头顶束玉质的莲花冠,手里一把拂尘,精确的道士打扮,是王闯。
“我张哥呢?”这家伙一如既往的不知趣。
“没见到。”容臻的回答很有礼貌。
“我刚还见了!”他伸手指指不远处,硬是把容臻的目光又重新引到那个人身上,他没穿道袍,一身带着紫色调的西装跟容臻身上这套白色的,都一样挑人。
“为什么你要穿道袍?”容臻注意到同样是驱魔世家,在场的人,也有的穿的很复古,有的似乎很无所谓。
“哦,穿道袍的基本都是我们家人,四大家族里就我们家人比较严苛,很多还守着旧时候的规矩。”王闯看着容臻这一身白西服羡慕的说。“我们家还有很多人是出家的,连个道侣都不能有,苦啊。”
容臻之前就注意到了,王闯和张行客的巨大贫富差距,当真是论改革开放、与时俱进的重要性。
“我们家祖上是全真派那一套玩意儿,是要出家吃素苦修的,奈何现代社会,总不能就圈在山顶上一群人不吃不喝了,这才不得已跟着张家做点生意,可我家又是丹鼎派,炼丹求升仙的路数,现代人不吃这一套,所以。。”王闯没说出来。
但容臻意会了,“所以穷。”
人穷没朋友。
容臻看着,场上但凡是穿着道士服的,果然跟他一样,挺遗世独立的,怪不得他这个王家的继承人有空跟他这个外家子在这闲聊。
“张哥不这样,向来对我们很好。”王闯拿起筷子戳了戳桌子上摆好的鱼,他饿了。“张哥是个好人,好人不长命。”他盯着张行客,眼神里忽明忽暗的。容臻从这话里听出点别的意思,他想问,可突然,王闯急急的又看了一样张行客那边,然后立刻低头,像被什么烫了。在这一仰一俯之间,王闯的眼神变了,变得像石头一样硬,手底下的筷子把本来完整的一块鱼肉,搅得稀烂。
一向没什么攻击性和上进心的王闯,此刻浑身插满刺,恨不得上去扎那人一下,容臻抬起头,看到一个人在和张行客说话,这人个头不高,侧脸看上去很平,圆头圆脑的,和王闯还有些神似,瞧着就没什么攻击性。
然而在场认识他的人可不这么想,随着此人的入场,屋子里的气氛紧张了起来,空气里飘着浓浓的敌意,很多桌子上的人都不说话了,拿眼睛小心翼翼的瞥向那边。
“心斋怎么一个人来了,你师兄呢?”寿星张亦风疾步走上前,拍拍小个子的肩膀,满脸笑意。
“我那个师兄!张家主又不是不知道,想干嘛干嘛,挑子一撂下,人又不知道去哪云游了。”这人说话慢吞吞的,声音跟他的长相一样,温和而谦恭。“我就惨了,不是家主的身,操着家主的心。这一大家子,都指着我了。”
“萧坐忘这个小子不来,今天都少了人大醉一场!”张亦风亲切的把小个子的肩膀一搭坐去了主桌。
随着他们的走远,容臻周围开始骚动,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那人就是萧心斋?”
“是啊,他你都不认识。”
“哎呀,我不是没想到这么年轻,看着跟咱们差不多大,人还挺温和的。”
“我看你是好久没回山了吧,他是出名的笑面虎你都不知道!”
“啊?!不是听说他师兄萧坐忘人桀骜不驯,不可一世,谁都瞧不进眼里,搞得人人都怕他,唯独萧心斋时常劝解他师兄么?”
“哎。。这对师兄弟。。实在半斤八两!”
“这次张家家主六十大寿,萧坐忘怎么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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