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话,林诗音面色更加苍白,那双清亮带愁的双眸中,最后一点如萤火般微小的光芒悄然破灭。
许久后,她忽然开口,“表哥,我想回江南老家。”
李寻欢淡然道:“表妹在保定生活了十多年,确实应该回去看看。等成婚后,让龙大哥和你一起回去吧,也好一同告慰先人,表妹成了家,也该是让姨夫姨母看看他们的女婿是什么样子了。”
听到他的话,林诗音鼻头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
回乡祭拜,告慰先人,她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那番情景。
等她与表哥成了婚,必然要带着表哥到父母坟前祭拜,好让他们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如意郎君。
但如今,她一直以为会相守一生的男人却要将她推给别的男人,如摆脱一个无用的物件般迫不及待。
“表哥,我不想嫁人。”她垂下眼帘,不去看那绝情的男人,神情平静,声音波澜不兴,藏于袖中的手指却紧紧握在了一起,指甲深深陷入了手心,带来一阵绵绵密密的疼痛,“我想自己一个人生活。”
她这话一落下,龙啸云眼眸一沉,脸上的喜色登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李寻欢看到他的神色,心知龙大哥必然是被表妹这话伤了心了,忙道:“表妹,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不嫁人呢?等我离开,又有谁能照护你?龙大哥义薄云天,待人赤城,更是对你一心一意,他会照顾好你的。”
龙啸云接口道:“诗音,我虽然是一介粗人,但你放心,等我们成了婚,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表哥!”林诗音没有理会龙啸云,猝然抬头看向李寻欢,双眼发红,娇躯微颤,又怒又悲,看得李寻欢心中剧痛。
“即使你不喜欢我,不想履行我们之间的婚姻,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也逼迫不了你什么。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即使婚约不成,我也还是你的亲表妹,你要摆布我的婚事,能不能问问我愿不愿意?”
“表妹,我们的婚事已经作罢,如今你说这些做什么?”李寻欢闭了闭眼,沉声道:“你不是已经同意婚事了吗?这些日子府里也在为你和龙大哥的婚事做准备,你如今说这样的话,又将龙大哥置于何地?”
龙啸云面色颓然,勉强笑了笑,“诗音,我知道我不如李兄弟一表人才文武双全,也比不上你们自小青梅竹马的情谊,但我对你的心意绝不少于其他人半分,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你不知道,自从你答应了婚事,我有多开心……”
“我从没有答应这门婚事。”林诗音漠然的打断他的话,面色苍白,神情清冷,眼下却落下了两行清泪。
她望着李寻欢,眼中含着一丝爱恨交织的控诉,“你只是在我的房门外,跟我说了一声而已。你甚至都不曾见我一面亲口对我说,之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你的人影。转天一早,府里就开始准备我的婚事,你何时问过我同不同意?”
李寻欢的脸色和她一样苍白,“表妹,龙大哥是一个可托付终身的良人,嫁给他……你会幸福的。”
“我会不会幸福不是由你来决定的。”林诗音冷冷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含着忧愁的眉宇间浮现出几许坚定,“表哥你不愿履行我们的婚约,是你的事,我阻止不了你的决定。现在,我不嫁人,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也请你不要管我的事。”
“表妹,我怎么能不管你呢?”李寻欢眉头紧皱,俊美的面上染上了浓浓的担忧,上前两步急切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过不多久我就要离开了,到时你一个闺阁女子无人照拂,又该如何生活?”
“是啊,诗音。”龙啸云眼眸一闪,叹了口气,跟着劝道:“诗音你身体柔弱,心地纯良,不知外面有多少心思不正的恶人。李兄弟走后,你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守着李园这万贯家业,最易招惹那些不轨之人的注意。到时若出了什么事,可就悔之晚矣了。”
梅惊弦和追命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里。
“这两人轮番上阵,又逼又吓,林诗音这柔弱女子恐怕顶不住咯。”追命摇摇头叹息一声,话中透出对那对结义兄弟的不耻。
梅惊弦眉头轻皱,“李寻欢能做出让妻之举,足见其并非良配。龙啸云在李园待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不可能看不清李寻欢与林诗音的关系,如今却厚颜夺了兄弟的未婚妻,可见其品行恶劣。你看他方才的话虽说得好听,但其中目的也昭然若揭,如此奸猾之人更非良配。”
“怎么了梅兄弟,我们这次是为采花贼而来,你倒是着急上林诗音的终身大事了?”追命不由打趣道:“看不出我们梅兄弟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啊。”
“崔三哥可不要打趣我了。”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是看这一弱女子被逼得进退两难,心生不忍罢了。”
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除非是那等身怀绝佳武力或有所倚靠的女子,前者如邀月宫主及水母阴姬等,她们武功高强行事随心,等闲之人不敢冒犯;后者如被珠光宝气阁和峨眉派照拂的上官丹凤,也可安乐无忧一世安稳。
而更多的则是如林诗音这等孱弱女子,失去了家族及父兄的庇护,便如那水中的浮萍,无所依托,任人摆布。
前方,确如追命所说,听完李寻欢与龙啸云的轮番劝说,林诗音面色黯然,沉默许久后,眼中多了几分凄色,“原来我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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