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撞上了少年的眼。
有些话突然就哽在了喉头。
只因少年的眼神,实在太过于灼人了些。
灼热到能将人烫伤。
又这样望着我干什么呢?你不是还有无法割舍的过去吗?
可他的心底依旧有声音在叫嚣着,不想让他的眼神挪开。
哪怕那烈阳能将他彻底晒为灰烬。
“太宰先生。”太阳般的少年垂下眼眸,声音很轻,却打破了空气间沉溺的寂静。
“在这个世界,您有在意些什么吗?”
他悲伤地抬起眼,注视着那个龟缩在自己世界的少年,“您有在意这个世界吗?”
回答他的是沉默。
太宰治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觉,像是看见了窗外盛放的鲜花,鼓起勇气想要出去看看时,发现那只是一幅画。
一副栩栩如生,却又刻板冰冷的画。
连露水都是假的。
我有啊。太宰治在心底轻声说,却无法把那简单的几个音节说出口。
他不会信吧。
他垂下眸,再抬眼时,眼底凝结着冰川。他的嘴角抿成一道冰冷的弧线,笃定又冷漠的说,
“你恢复记忆了吧,金木君。”
“怎么,”太宰治站直了,居高临下地看着比他稍矮的少年,鸢色的眼底尽是冰寒和森凉,嘴角撇下的弧度显得薄情又寡义,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自己有了求生的欲望,就开始见不得别人追寻死亡吗?”
他嗤笑一生,“真是烂好心啊,金木君。”
“但我不需要。”
他没有等他回答,只是沉默地转过身,抬脚就走。
他走向了新的世界,而我只能龟缩在角落里。
我又在奢求些什么呢?
他又想起了少年在废墟中被万剑环绕的样子。
我只是地下的蛆虫而已。他平静地想。
看到了想要的结局就可以了,我们终究会背道而驰。既然一定会失去,不如就此别过。
“您在难过些什么呢?”
金木研突然开口,成功让他顿住了脚。
清俊的少年连睫毛都是雪白,他表情难过极了,“您为什么就不愿意说出口呢?”
“太宰先生。”
他把太宰治用力拽过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他声音不高,却质问得铿锵有力:“说一句你喜欢就这么难吗?”
“说一句你想被世界接纳就这么难吗?”
“太宰治。”
他目光坚定,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
在无声的沉默中,他得到了一个泫然若泣的表情,脆弱又悲哀,将要泣泪的少年哑着嗓音开口:
“为什么要救我呢?”
这是什么问题?金木研拧眉,定定地望着悲伤的少年,没有回答。
太宰治其实也不需要回答,他闭上了眼,把话题拐了个弯,
“落入悲哀河流里的人……你和我无疑都是这种人吧。”
“不过你是获救者,而我是牺牲者。”
他挣开少年的禁锢,把头偏过去,声音平淡,
“恭喜,你上岸了。”
《斜阳》里的有一句话,叫“今日最美的人是牺牲者。”
金木研眨眨眼,恍然明白了这一句话的含义。
今日最美的,确实是一位牺牲者。
他微微一笑,抚上了太宰治怔楞的眼。“我上岸了,所以回过头来救你了。”
他后退一步,伸出了手,问,“要试试握住他吗?”
为什么要救我呢?
太宰治想。
你已经上岸了,为什么还要把目光投向这黑暗恶臭的泥沼中呢?
他听见自己臭虫一样可怜抱怨的声音,
“可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不愿意接纳我啊。它把我丢在一边,不管我如何叫喊,也没有任何回应啊。”
“我总是格格不入。”
太宰治想要攥紧了拳头,却使不上半分力气,鸢色的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却仿佛在无声地哀鸣。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啊。他一边鄙夷着自己,一边卑微又贪婪地渴望听到了少年清润爽朗的声音。
结果迎来的是一阵时间极长的沉默。
果然,他也不能理解我这肮脏异样的想法。
可就在这时,少年叹了一口气,语气极其无奈的开口了——
“明明我才是来自别的世界吧,太宰先生。”
白发少年笑着,伸出的手没有放下。灰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模样,像是在看一个喜欢耍小聪明的孩子,语气无奈又透露着纵容,
“你应该早就猜到了。”
“你依旧身在此世,只是把目光投向了世界之外罢了。”
金木研看着眼前的少年,轻轻叹息了一声。此刻的少年像是一只被铁锁束缚的幼兽,又孱弱,又无助,想奋力嘶吼,却又精疲力尽,只能舔舐着伤口小声的啜泣,连呼吸都快要支持不下去了。分明向往着窗外皎白的明月,却连爪子都不敢伸出去。
要拉他一把吗?
金木研想。
他想起了古董里浓郁的咖啡香气,想起了店长无声的关怀,想起了灯光下雏实一笔一划写字的身影,想起了董香写不出题目抓狂的模样,想起了西尾学长和贵未小姐互相拥抱的画面,甚至想起了青铜树里雾岛绚都明明暴跳如雷却总在任务结束给他善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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