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事情一直发酵, 基本是在原身第二天入宫“请罪”的时候,整个汴京,便都知道了李家的这桩丑事。
而所谓的“闹剧”,则事起于仁宗的那道诏令。
公主不守妇道,本来就是有过在先。按群臣官僚的观点来看,公主半夜擅闯宫门,违反祖宗法制(注1),则更是错上加错,官家理应严惩。
怎么到头来,官家却要把无辜受罪的驸马贬到卫州?
这未免有些太过荒唐。
显而易见的,那些崇尚“君子之道”的大臣们,被宋仁宗气得差点就背过了气。
他们觉得,宋仁宗是在徇私枉法。他枉顾了圣人教训。
于是,他们纷纷上书,既痛斥着公主“不守妇道、恣意妄为”,也痛骂着宦官梁怀吉“罪恶山积,当伏重诛”。
他们要求陛下严惩公主和梁怀吉,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是的,天下人。
皇家之事,无有小事。
不同于无权无势、只能委屈“认罪”的原身,朝廷上这些关于口诛笔伐的大臣,态度可要比原身强硬得多。
或许,宋仁宗私心里会觉得,他们多管闲事,压根就不懂得福康这些年,委屈自己跟一个身份低贱、见识鄙薄的人,生活在一起的“苦”。
但他之所以能被称为“仁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是一个仰畏天、仰畏人,“虚心纳谏”、“宽仁恭俭”的好皇帝。
面对大臣们雪花一样呈上来的奏折,他理所当然地屈服了。
当帝辛好不容易从房间出来,他首先听到的,便是仁宗颁下的、所谓的“惩罚”诏令——
把福康公主的“兖(yǎn)国公主”封号,降成“沂国公主”,他不过是让福康公主在宫里“闭门思过”,却把他认为的、公主的两个“污点”,都贬出了汴京。
维持对原身的“审判”……
把“玷污”了公主的“刁奴”,配到洒扫班,守洛阳皇陵……
宋仁宗这诏令颁的,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他倒是把福康公主的污点给抹干净了,把能叫福康公主抬不起头的夫君和奸/夫,都贬得远远的。
可这惩罚他女儿身上,怎么他忽然就开始轻拿轻放了呢?
帝辛觉得好笑。
说不准,宋仁宗就连降了福康的封号,也觉得是委屈了福康。
但,若当真如此,他当初又为什么非要为了朝堂权衡,选择让女儿“牺牲”?
这岂不是太过虚伪?
事实上,不管是摆着理所应当地姿态,伤害着李玮的福康公主,还是一面牺牲女儿,一面为女儿鸣“不平”的宋仁宗,帝辛都觉得有些恶心。
他不大愿意和他们虚与委蛇。
但他没办法。
他的修为才刚随着心境的提升而突破,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去稳固境界。所以,至少是现在,他还无法做到真的“随心所欲”。
他只能是在宫里留下一道神魂,然后按着宋仁宗的期望,暂且退去卫州。
而这一去,便是两年。
两年的时间,帝辛几乎都没怎么出门。
偶尔透过神魂,他看到的,也都是皇宫里日日上演的闹剧——
比如,隔三差五地去到宫里,谏议仁宗把福康公主送返李家的司马光……
又比如,失去了梁怀吉后,几近疯癫,终日叫喊着“还我怀吉”的福康公主……
帝辛像是看戏一样,看着宋仁宗在他们两人间左右摇摆。
但,也许是那句“世上没有赢得过儿女的父母”起了作用吧。
宋仁宗不知怎么,便开始一点一点地向着福康公主妥协。
最后,他甚至把梁怀吉召回了皇宫。
虽然他仍旧不许福康公主和梁怀吉见面,但先例已开,谁知道他还会不会继续妥协?
到最后,真正受“惩戒”的,便只有最无辜的那个。
眉眼疏淡,帝辛一时间,也没了想“看戏”的心情。
随手断开与那神魂的连接,他转眼便又继续起原先的修行。
这一次,再无分心。他刚把境界稳定下来,便想着要飞往汴京,与原身那段不堪的婚姻,做个彻底的了断。可他没想到,他这眼睛才开一睁开,那被他留在皇宫的神魂里,便传来一阵细微的动荡——
“若不然,官家便赐那李玮一杯毒酒吧……”
甫一连通神魂,帝辛便“见”那苗贤妃,说了这样一句话。
苗贤妃。
那是福康公主的母亲。
当初她就派人来卫州监视过“自己”,帝辛一直都知道,但他并不在意。
他知道,苗贤妃这就是等着要抓“他”的“把柄”,存心要让“他”和公主和离。
是的,和离。
其实按道理来说,不管是原身还是帝辛,都不想再跟福康公主纠缠不清。她如果想让“李玮”和福康公主和离,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但显然,苗贤妃并不这么想。
她压根就不在意“李玮”怎么想,她在意的,是公主的名誉。
她既想让李玮跟公主和离,又不想让公主承担不守妇道的罪名。那怎么办?
可不就得暗戳戳地去揪“李玮”的错处,然后好昭告天下,说公主出轨,其实都是被“李玮”给逼的吗?
她是想把“李玮”拉下水,然后再解脱公主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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