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这妖性未脱的青蛇比起来
帝辛没有波澜的眼,蓦地又往那保和堂里望了望
那条白蛇,如今不像是妖精,倒更像是个人了。
侧了半边身子、往后退出半步,从那青蛇的怀里脱身出来,帝辛似也不在乎那青蛇妖精的身份,只将双手于胸口合十,“施主自重。”
他没忘了,他如今的身份,是个清心寡欲、一心为民的和尚。
而就算不是个和尚,帝辛私以为,此时的他,对男男女女间的那点情爱之事,也是没有太多的兴趣的。
面前的青蛇妖虽美,但受过了妲己那样的温香软玉,再见别的女人,世间男人,只要他想,便十之八九皆可无动于衷。
他连对着让他送上了万里江山的妲己的喜爱都可说断便断,更别说是别人了。
又何况,此时的他,心中分明只对积累功德、成就圣人的兴趣更浓。
小青有些错愕地抬眸,望进帝辛的双眼。
她不明白,这世间怎么会有妖,傻到同她姐姐一样,那样地渴望着同凡人来一段旷世情缘。分明,那些男人,连她一个勾眼,一个回眸都抵挡不住。
意乱神迷,从来如此。
可今天,她瞧着帝辛澄澈的眼,瞧着那眼里清晰的倒映着的自己的影,饶是她仔细去看,也没能看出他的眼里,有比一视同仁的清冷更多的情绪。
似乎,在他的眼里,不仅她是人是妖没有分别,甚至连她是男是女,在他眼里,似乎也都只是一样的。
所以,他连个“女”字也不肯带,只叫她“施主”。
小青看着帝辛,眼里带着几分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的气恼和幽怨。
帝辛假作没感受到,刻意偏着脑袋又往保和堂里瞧了两眼,直到瞧着保和堂里的白蛇妖顶着还未病愈的百姓们祝福打趣的眼,满面羞红地钻进了一柔弱书生的怀里,这才没忍住皱起了眉,盯着那白蛇妖的目光瞬时凌厉许多。
那埋首在清俊书生怀里的白蛇女妖,敏锐地感受到了如刺在背的目光,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盯上了她和夫君,迅疾抬眼,便望见了站在墙沿边上的小青和帝辛。
她打不过那和尚。
白蛇足够有自知之明,于是她同样如芒在刺的目光瞬间柔软下来。
她在求他。
帝辛收回眼睛,暂时没打算要去把那白蛇怎样,只把目光放在了面前的青蛇身上,想要从她的身上首先知道些什么
“那是个男人。”
指的那柔弱书生。
那当然是个男人。
但小青知道,他不是要说这个。他的意思,是那个男子、她姐姐的丈夫、她的姐夫,是个普通的凡人。
“你要拆散我姐姐和那男人啦?!”
小青笑得十足的明艳。
帝辛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这怎么,就像是她巴不得要找个人来拆散她姐姐和她姐夫呢?
帝辛古里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没回答,掉头就准备走。
他要回到金山寺去。
这瘟疫既然已经有人提前解决了,他留下也没什么意思,反正那解救瘟疫的功德又分不了他半点分毫。
“小和尚,你到底要不要去”
小青追了上来,嘴里的话却是戛然而止。
头顶几片白色轻纱偏偏掠过、落在眼前,帝辛一迈便是数十米之外的步子被迫停了下来。
“小青还不过来!”
那白蛇脚尖点地,稳稳当当地落在帝辛身前,先不是去向帝辛请求什么,而是对帝辛身后跟着的小青厉喝了一声。
“姐姐”
小青娇娇糯糯地唤着,身形一移,转瞬便到了那白蛇的身边,捏着那白蛇袖口的白纱摇了两摇,娇嗔着讨好。
白蛇只手握住小青捏着自己袖口的手,紧了紧,算是让她安分些,这才又把手松开,上前一步,对着帝辛盈盈一拜。
“小妖白素贞同夫君乃真心相爱,还望圣僧能放小妖和夫君一马。”
白素贞低眉信目,像极了人间的女子,看起来温顺柔弱极了。
而帝辛看她,既不像普通人那样喜爱怜惜,又不像如今平江府的百姓那样视若神明
“你夫君知道你是蛇妖吗?”
他问,不是可以为难,而是在问一件在他看来再平常不过的事。
“这”
白素贞吞吞吐吐的,答不上来,帝辛却从她四处逃窜的眼里看到了答案。
照原身来说,帝辛回想了一下记忆里的原身,那是一个有点儿过于刻板、墨守成规的和尚。如果是原身的话,帝辛觉得,那和尚绝对是不会放过眼前这蛇妖的。
妖和人怎么能在一起呢?
妖天生就是以人类精气性命为食的。
哪怕是两厢情愿,一个痛苦地抑制自己的本能、在长久的生命里永远年轻,一个要么被吸成人干、要么被吸个半干,只能在越走越远的岁月里,越来越自惭形秽。
这样的爱情,能支撑得了多久呢?
原身没有一张利索的嘴皮子,也劝解不了陷入爱情魔咒的死心眼妖精,但帝辛知道,作为一个珍惜每一条性命、有着一颗和出尘相貌不符的多管闲事的心的和尚,原身哪怕是用上铁血的手段,也不会叫这蛇妖的夫君,死在这蛇妖的手里。
哪怕,这白蛇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无意识地慢性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