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明楼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
赵奇秋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喉咙中却猛然涌上一股腥甜,胸口紧跟着翻江倒海,下一秒咳嗽起来,瞬间,雪白的衬衫衣襟就被溅上了不少血迹。
“喂——”
鲜明楼手一抖,低吼出声,但赵奇秋听得出,鲜明楼还是害怕了。
这短短的时间,赵奇秋浑身已经被冷汗打湿,瞳孔正缓慢的散开,神色陷入了恍惚。
他感到拥着自己的怀抱逐渐收紧,耳边有人唤他的名字,但脑海中实在太吵,外界的一切声音,包括黑匣子的广播,都逐渐离他远去。
最终,赵奇秋只来得及说一句:“别怕。”
眼前骤然黑暗。
鲜明楼神色木然,双手却开始颤抖起来。
——别怕?
别怕??
鲜明楼手指一点点攥成拳,骨节用力到青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住它的抖动。
实际上,在赵奇秋说完这句话之后,鲜明楼就感到赵奇秋的魂魄突然消失,此刻躺在他手中的,只剩一个空壳。
就好像赵奇秋的内部,发生了无法挽回的坍塌,他的灵魂被什么东西压抑、禁锢后带走了。
鲜明楼缓缓闭了闭眼——
赵奇秋,能告诉我吗,怎么才能做到?
怎么才能像你一样狠心,连自己也不放过?!
……
的确毫不犹豫的抛下了身体,当赵奇秋睁开眼,已经站在洁白的大厅里,四周阒静无比,数不清的门沿着螺旋上升的走廊一圈一圈蔓延聚拢。这辈子到现在,他已经将整个监狱扩大了一倍,天花板显得更高了。
脖颈上的戒圈温度恢复如常,催命的钟声也止歇了,腹部的伤口自然也消失不见,赵奇秋站在原地揉揉太阳穴,颓然坐在了地上——他知道有些事情终将开始,但信号枪声响起之前的等待,着实令人感到格外漫长,好在没有让他等太久,今天当林东婉走进会场,他就明白过来,今天就是那一天。
做了两辈子的监狱长,有些无关紧要的人,在他眼中都已经成为了过往的一个符号,或许代表了什么,但只有他愿意解读的时候才会看看,不愿意解读的时候,这个符号不亚于街边随处可见的小广告,他连目光都不会停留在上面。
而现如今,外界陷入暴风雨前的宁静,林东婉骤然出现,这广告跟贴在脸上没有区别,导致赵奇秋顷刻间想明白了因果,将拼图中重要的一环拼了起来——对方如果出手,要用什么方法来禁锢自己?
不可被监禁是赵奇秋最大的弱点,而川逾眼下已经死了,赵奇秋绝不会踏入真正的封闭环境,想要抓住他这个弱点,无疑是天方夜谭。
偏偏这世上还有一个林东婉,一直在外面逍遥快活,她是赵奇秋同父异母的姐姐,也是眼下唯一和赵奇秋有血缘关系的人。
人类或许不会往这方面想,但妖怪早两千年就已经将血缘玩弄到极致,如果先将林东婉的魂魄封锁在禁法的身体中,再以血缘关系将这种法术复制和转嫁,赵奇秋顷刻间就会被封印在自己的身体里,再因为监狱的法则而遭到反噬,自己杀自己,真不是一句空话。
回到狱中,赵奇秋想到刚才剧烈的头痛,甚至远远超过身体上的伤势,就不由一阵后怕。
他望向天花板,那里的走廊旋转扭曲的更加厉害,现在——
只有等了。
第168章 龙王高歌
外界一团混乱。
不久前还宾主尽欢的晚宴,此时桌椅翻倒,酒架倒塌,满地狼藉,本市富豪名流在保镖的护送中狼狈逃出门外,而他们刚刚带来的香艳伴侣,正在门内喊打喊杀,逐渐露出狰狞面目。
林钊被靳爷的手下强行带走的时候,神色同样狰狞,但他毕竟是个普通人,根本拗不过靳爷这些有灵根的保镖。
向赵奇秋投去最后一眼,令他心脏紧缩的画面映入眼帘,那偏向侧面的脸颊毫无血色,在四周尖啸碰撞的声响中,赵奇秋过于安静的躺在地面,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更小。
酒店安全屋内,静的只剩众人呼吸的声音,其中以林钊的呼吸最为粗重,即便是刚才将他拖进来的保镖,此时也不敢触他的霉头。等待新建局到来的这十几分钟格外的漫长,林钊回想最近赵奇秋的作为,深吸一口气。
赵奇秋近日的行为着实反常,毕竟从被自己接回来的那一刻起,赵奇秋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偏偏最近一段时间都疯狂的暴露于人前。
自己平日在生意场上奔忙,好不容易等到今天逮到他,准备好好给这小子上上课,可一见面,林钊看到那个自己几乎有些认不出的人,又不由站住了脚步。
本以为身份被公开带给赵奇秋的是无尽的烦恼,但今天的赵奇秋,分明在名利场上也游刃有余,那自由坦然的姿态,漫不经心的态度,就算是他的表演,也让林钊一时大为震动。
林钊这辈子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太多,但就没见过赵奇秋这样的,当孩子的时候时而乖巧,时而无赖,大一些了幺蛾子也不少,天天拿着黄纸上几笔烂字出去招摇撞骗,一不小心就被人当成了天才,尤其在林钊毫无所觉的时候,还有了“伍百年”这个莫名其妙的身份,可见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也没闲着。
不久前,赵奇秋身份暴露,林钊原想找个机会好好和他谈谈,他倒好,别人扒他一层,他主动脱个精光,成了正经的社交达人,气的林钊再没给他打过电话。但今天赵奇秋的一举一动,令林钊这个交际场上的老手也挑不出丝毫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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