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的付丧神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着折磨的结束。
理智上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和情感上的了解,永远不是一回事。
神宫寺泉知道他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但是这怎么能比得过亲眼看见那样的惨剧发生呢?
极端崩溃的理智下,他像是要把自己榨干一样,疯狂地往外倾泻着灵力。
由幻想构建出来的空间在震颤,细密的裂缝在扩大,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撞击,像是狂风暴雨冲刷着这方顽固的穹宇。
本丸里体型不占优势的短刀们已经被迫回到了本体中,有淡淡的青黑烟气在刀鞘上缭绕升起。
接下去就是胁差、打刀……
一只包裹在手套里的手伸了过来。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手,光是这么匆匆一瞥,就能想象出布料下面修长的指节和白玉一样的骨骼。
它探过来,稳定地穿透了那片浓硫酸一样的灵力层,布料下的肌理肉眼可见地在消融,但它一点停顿也没有的,伸进去,轻轻扣住青年的后颈,轻巧一按。
暴动的灵力卡顿了一下。
浓郁的快要液化的金光沾湿了来人的衣服,他展开双手,将失去意识的人类迎接入怀,如同在迎接从天而降的稀世珍宝。
“你做的很好,可是你已经累了,好好睡一觉吧,醒来就到家了。”
面色侬艳锋利如艳鬼的付丧神微笑着,在昏迷过去的人类耳边温柔耳语。
“哐——咔嚓——”
玻璃被打碎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上方探出一只雪白蓬松的大尾巴,恢复了原型的九尾狐探出头向下看,眼里是煌煌赫赫的威严:“发生了什么?我闻到了妖鬼的味道。”
第132章 让他醒来
髭切把神宫寺泉的头往自己颈窝靠了靠, 挡住天穹破碎后落下的阴翳古怪的光线,他的手因为刚刚探进了过于浓郁的灵力涡流里,从手腕到指尖的皮肉骨骼都在飞快地消融,像是融化的蜡一样有种扭曲的可怕。
发色如苍雪的付丧神不以为意地甩了甩手上将落未落的一点沥青似的血水, 驱动着身体里驳杂的力量缠绕上露出血肉的骨骼, 在短暂的停歇后, 那些青黑的灵力一点点凝聚出了一只完好如初的手。
从破裂的穹顶上探出头来的九尾狐眯着狭长的眼, 尾巴尖绕着自己的腿环了个完美的圆,视线定在髭切怀里的人身上,耳朵焦躁地动了动。
“令人作呕的伥鬼的味道。”它没有对神宫寺泉目前的状态说什么, 而是快速扫视了一圈下面这座破破烂烂的建筑, 鼻尖耸动着嗅闻了一圈,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说着, 体型庞大威严的九尾狐站立起来, 抬起一只前爪, 仿佛敲击蛋壳一样, 沿着已经毁坏的裂隙边沿啪啪拍了两下, 在髭切的视线里,这座过于诡异的盛满了各色怪物的建筑, 就如同碎裂的玻璃罩子一样, 顷刻间应声而裂!
崩开的碎片很不符合物理规则地四下飞散, 迎着天空而去的化流星一样的物质拖着长尾消散, 向下落的则聚成了苍茫的大雪的模样, 从天而下, 纷纷扬扬如滔天烈焰焚化后的余烬。
四下的本丸景色一寸寸随之融化,显露出来的还是颇具现代化气息的医院大楼和荒芜森凉的庭院,他和神宫寺泉正站在庭院倾颓坍圮的喷泉池子里。
这个池子神宫寺泉在进入医院时就看见过, 水早已经干涸,原本立在中央的大理石女神雕像只剩下底座牢固站立在原地,圆润丰盈的肢体则分裂垮塌在四周,被腐烂的落叶覆盖了一大半。
这本应该是个怀抱水瓶倾倒水流的雕像,而现在那只水瓶碎裂在髭切脚下,女神温婉宁静的头颅朝着一侧,半张脸埋在泥土里,堆积的落叶被崩裂的灵力吹散,露出下面一眼看不到泥土的骨骼,那半张温婉宁静的脸被泛黄的骨抵着,保持了一个很古怪的姿势,嘴角的笑意也隐隐带了点阴森的诡谲。
作为付丧神,什么死人没见过,本质上对除了主君以外的人类缺乏同情心的髭切低着头,单手把神宫寺泉往上托了托,脚尖蹭开板结在一起的一大块叶片和烂泥,随意地扫了一眼。
只是一眼,他就确定了下面埋的骨头大概横跨了至少二十年,最近的骨头数量不少,或许跟家主忽然到这里来也脱不开关系。
雪白的狐妖迈着轻巧无声的步伐靠近,随着它的走进,浅淡的光芒溢散开来,在朦胧的微光里,巨大的狐狸渐渐缩水,一个高挑的人影走出来,过于华美的唐衣大裳泛着绸缎独有的昂贵光泽,如有星光在上面流动闪烁。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振刀鞘雪白鎏金的太刀,过于美艳的脸上神情冷淡,在面对髭切时,他像是连敷衍的情绪都不愿意做。
在恢复了实力的大妖看来,他没有计较幼体化时髭切对自己的冒犯已经很仁慈了。
髭切带着神宫寺泉从一片污糟的喷泉池子里出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对玉藻前发问:“伥鬼?”
玉藻前的视线一直落在沉睡的神宫寺泉脸上,慢了半拍才听见髭切的声音似的,懒洋洋地哼了一声,随意地卷起价值千金的绸缎大袖,耐心地一点一点给神宫寺泉擦掉脸上的血迹。
略显凝固的血迹很不好擦,顾忌着人类的皮肤不能太用力,又不能太轻,玉藻前难得这么认真地自己动手做一件事,对髭切的问题也显得爱理不理:“唔……唐国那边过来的鬼物,是凶恶的妖怪最喜欢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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