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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
    “你就是。”我说,“那时候在北疆没有问清楚,我现在再问你一遍。若我留在燕都,一辈子都留在燕都,就在工部里挂个名儿做木匠活。你要不要去朝上做事?”
    他点头,却说:“不。”
    他以为我闭着眼睛,就看不见他点头了。
    “成了,那我陪你留在燕都。”
    很久之后,宋清平伸手拂去我肩上的小雪:“多谢殿下。”
    他这个人真是太别扭了,什么话都说得滴水不漏。我想说不定还真有许多事情,我被他骗过去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我从前就问过你了,但我还想问问你。”我顿了很久,才说,“是因为殿下,还是因为沈风浓?是因为君王之命不可违,还是因为沈风浓?”
    这件事情我从前确实问过他,但是现在我又不确定了,我们看起来和皇姊与魏檐、沈林薄与晚照姑娘像是一样的,其实根本不一样。
    我们那内里有一点儿友情,有一点儿手足之情,最重的是君臣之情,宋清平能因为殿下弃了天下,焉知他不是为了殿下也弃了别的什么?
    我说我不要他为难,若他从头至尾都是在为难呢?
    我不是受不了他回绝我,我最受不了他好像一个臣子,对我忠心不二,管我做多么荒诞的事情。
    “殿下多想了。”
    “真的?”
    “真的,其实我从上辈子就喜欢殿下。”他笑着说,“但是殿下……上辈子没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我反驳:“他肯定说过,你忘记了,沈风浓再怂也不能怂成这样。”
    “是么?”
    “你别难过,这辈子你要听多少句我全部补给你。”
    这时候月色清亮,我眯着眼睛看他,看得并不清楚。方才顺势捧住他的脸,宋清平就扯了扯我的衣袖:“殿下……”
    “什么?”
    他低声说:“父亲来了。”
    好么,隔着一条朱雀大街,宋丞相就站在对面宋府的门前。宋丞相虽然老了,但是他就站在宋府门前那两个大灯笼下边,恐怕没什么看不清楚的。
    我差点摔下墙头去。
    我急中生智,大声道:“宋清平,你不是说雪飘进眼睛里了么?现在好了么?”
    宋清平笑着应说:“好了。”
    最后宋清平跳下围墙,把我也带下了墙头。等我完全睁眼时,宋丞相已经不在了,宋府大门留了一条门缝给我们。
    我心里发慌,倒吸了一口凉气。宋丞相这么规矩的一个人,恐怕会觉得我这个人轻浮油滑,实在是不像一个殿下,大概还会觉得宋清平的眼光真的很不好。
    宋清平说:“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怎么知道?”
    宋清平闭起一只眼睛:“方才父亲这样。”
    真要命,宋清平做这个表情还挺有意思的,但是我怕我一捧起他的脸,宋丞相就又出来了。
    我只好别开目光:“那就好。”
    其实我很害怕宋丞相某一天会打断我的腿,我觉得他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是在强忍着怒气,某一天他肯定就忍不住了。
    我们悄悄溜进宋府的时候,宋清平问我:“殿下很怕父亲?”
    我不能说我怕他打我,这实在是很没有气概,于是我换了个说法:“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还没有在雨夜里牵着手双双下跪,还没有在祠堂里挨板子,被打到下不了床,更没有离家出走私奔流浪,是不是不太符合话本里说的?照理来说,才子佳人要配上都这么难,更别说是才子和……呃,草包了。”
    很明显,宋清平就是那个才子,我是草包。
    “原来殿下还很喜欢这种话本。”
    “我没有,就是随手翻的。”我又说,“我总觉得不为你受点伤,有点不够铭心刻骨。”
    他轻声道:“上辈子已经够铭心刻骨了。”
    上辈子简直是我们之间没法提起的一个话头,我随口圆过去:“不会是我上辈子后宫佳丽三千,还在你面前左拥右抱吧?你别生气,这辈子我就抱你,上辈子的人又不是我,而且我们说好了不再提上辈子的。”
    “好。”
    我还想问他,上辈子我是个昏君,他怎么还不反我,后来想想,二弟反我了,他也不会反我,这个问题太没意思,我也就不问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哪里还有温香软玉比得上宋清平呢?我上辈子怕不是个傻子皇帝,连句喜欢也憋了一辈子说不出口,亏他还是个皇帝。
    我又想,该不会他找的那些妃子们都很像宋清平吧?这不是祸害人家女孩子吗?难怪宋清平说他是个昏君,宋清平不反他,堪比诸葛孔明之于刘阿斗,算得上是一片丹心了。
    正月十五之后,宋清平重新回到史馆去修史,二弟终于封了太子,挑了个好日子搬到太子府去住。
    第48章 这章讲到皇姊出嫁
    一直到八月,这期间是没有什么事情可说的。
    宋清平一直在史馆修史,我在工部做木匠活儿,有的时候我旷工去找他,说是找他,但是并不直接找他,我随便混在史官们里边,或者悄悄帮他磨墨,等着他放下史书,揉鼻梁时再不经意间看见我。
    他有时候也旷工来找我,他来时我正坐在小板凳上,架着两条腿做活儿。因为木屑四处乱飞,脸上就蒙一块白布,但是这种白布又不怎么透气,实在是太闷,我只好做一会儿就把白布摘下来一会儿,整张脸都闷出汗来,滴落在衣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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