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他顿了顿,道,“我在想殿下跟我说过的岭南山林,江南河湖。”
我心疼他,分明什么都还记得,还得陪着我做戏。
可我却说:“对不起,没能早些带你去。”
他抬头看我:“那殿下……现在就带我去罢。”
小皇叔还留驻在掖城,我想宋清平是不大想看见别的人。
宋清平很少跟我提要求,他一说话,我没有回绝的余地。
可他那一声殿下,到底喊的是谁?我已经不是太子殿下了,他喊的是谁?可我也没办法问他,我们说好的这一阵子不再提这件事。
我也只当他是喊我了,站起来拍了拍衣上的灰:“好,收拾收拾,我们连夜就走,我带你南下。”
他是遂了我的意了,我却也不是那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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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一夜我们行了许久的路,在夜半风雪正浓的时候来到一个边陲小镇。
那时候我骑在马上快要睡着了,两匹马被拴在一起,宋清平领着我往前走,随处找了一家客店就住下来。
说好的是我带他,其实一直都是他领着我。
在客店里,我面朝里侧躺在床上睡,翻了个身被蜡烛光闹醒,睁开眼时看见宋清平正……醉里挑灯看剑!
具体情况是宋清平坐在地上,靠在床边,身边点了一根很小的蜡烛。
他来时就带了一把长剑,我们一别几月,初见时他还是用这把长剑挑开我的帐篷的帘子的。我没见过这把长剑出鞘,现在倒是看见了。
我觉得他大概是想杀了我这个负心郎,要不他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
于是我只好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但虽说他想杀我,我还是想问一问他大晚上的,坐在地上冷不冷。
我打定了主意,才要睁开眼睛时,宋清平手里的长剑就哐当一下落到了地上。我悄悄眯着眼睛去看,看见那把长剑立在地上,还闪着寒光。
宋清平伸手来拉我的被子,我又想他大概是杀我的时候,不想让我的血脏了被子。
怎么说我们也是好了十几年的,现在他说杀我就杀我,简直是丝毫不顾及往日恩情。
人家说十年修了同船渡,百年修了共枕眠,我和他一起睡了这十几年,想来是上辈子一起修了好几万年的,好几万年的情分呢。
我抓着被子没让他扯开,仿佛这被子是面盾牌。
我听见他叹了一声气,然后把蜡烛吹灭。
约莫是应了天黑好杀人一句话。
他还是拉不开被子,我的手劲大得不像一个睡着的人,他就喊我:“殿下。”
我问他:“你冷吗?”
他捏着被子的一角,又好气又好笑的回答说:“冷。”
我把被子掀开:“来吧,睡吧。”
他听见我牙齿打颤的声音:“殿下很冷吗?”
“不冷……”我裹着被子,翻身坐起来,“不行,忍不住了。”
宋清平稍扬了声调问我:“什么?”
其实他要是对我说“忍不住了”这样的话,我也容易想到别的地方去。
我又问他:“你现在困吗?”
“不困。”
“那你先把你的剑收起来,然后我们躺下说话。什么过不过年的,我们今晚就把事情说清楚,这么多个年节,不差这一个。”
那把长剑立在那里,剑身到处乱放寒光,闪得我我简直没法说话。
宋清平把它收回剑鞘,最后挂在床边:“殿下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我本来想问他是不是恨我的,但我想还是要慢慢地问他,于是我改口说,“你现在喊殿下,是在喊谁?”
“喊你。”
我自嘲的笑了笑:“噢,你是喊废太子殿下。”
“是喊你,沈风浓。”
“你别连名带姓儿的喊我,我听不惯。”我又正经了问他,“日后还会有其他的太子殿下,那你……”
“宋清平眼里只有一个殿下。”宋清平伸手把我给捉进怀里,然后说,“殿下冷到发抖。”
“不是,我是有点害怕。”
“殿下怕什么?”
我很诚实的告诉他:“我怕你一剑把我给刺死了。”
“我不会。”宋清平靠过来,附在我耳边说,“殿下还是冷到发抖。”
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我老是发抖:“住口,别吹气,你别吹气。”
他倒是很无辜:“我没吹气。”
“你不杀我你半夜看剑做什么?”我一激灵,“你不会是想造反杀回燕都?千万别,你们宋家多好的名声,你何苦为了一个废太子闹腾?”
他还是说:“我不会。”
“那你半夜不睡觉看剑干什么?”
“我……以后都不看了。”
“也别。”我又说,“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给谁做丞相,你去辅佐谁。我被废了,指定就是二弟当太子,你想什么时候回燕都就什么时候回燕都,你去跟着他也没什么。就是有一点,你常记得我就好。不过你也别一直喊他殿下,你要喊就喊他太子殿下,和从前的我做个区分。”
“殿下。”他又喊我,这一声还没喊完,就凑过来含住我的耳垂,没等我说话,他便含糊不清的说,“我没想过要陪着别的人。”
“这是不能的,若我……”我本来想说若我我死了他总不能不活了,后来想想这样的话在大过年的说起来很不吉利,便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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