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二妹妹走出来迎皇姊,她唤了一声“皇姊”,然后才看见我和沈林薄,又叫了一声:“皇兄。”她的目光停在沈林薄身上,但沈林薄也只是点了点头。
我理解他,我也不大知道要怎么和二妹妹相处,她总是笑着说什么都好。
“乖啦。”我抬手揉她的脑袋,“二殿下给你带了东西,待会儿让你皇姊给你拿。”
沈林薄也只是问她一些寻常的事儿,问她吃了什么,二妹妹都一一回了,也一一反问回去。
有时候兄妹与姊弟确实差得挺多,皇姊就从来不问我的生活起居,因为她知道我不会亏待自己。
临走时沈林薄对她说:“下个月书院开中秋的假,我带你出去玩儿。”
或许他是看见皇姊出宫来,才要带她出去。皇姊也顺势挽起二妹妹的手:“到时候我同你一起去。”
二妹妹也点着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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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宫就不得不去拜见父皇母后,父皇正在与臣子们议事,我和沈林薄就没好意思进去,就转去长乐宫拜见母后,母后知道我和沈林薄一起来的,就差人去请贤妃娘娘来染指甲,仿佛她们一早就说好要一起染指甲。
从前的人都不愿意旁的皇子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后妃母家又多是大家世族,所以不让皇子与生母见面,也不让他们与妃子的母家又过多接触。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不许母子见面的狗屁祖制还没有被废除。
贤妃娘娘很快就过来了,这似乎是她与母后之间的暗语。
后宫之中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争斗,妃子们都卯足了劲儿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生了孩子之后就专注着给自家孩子上下打点起居,虽说不能常见面,也算有个念想。
贤妃娘娘是江南人,面容与二妹妹几分相似,笑起来温婉。
我陪着沈林薄坐着,但贤妃娘娘只是与母后说用凤仙花染指甲的事儿,偶尔敛起目光,才会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
一直到了日落,我和沈林薄才从长乐宫出来。宫道的那边,有宫人提着灯笼走来,夜色随着他走来,仿佛隐隐提着一条牵扯夜幕的细绳。
夜色那边,宋清平站在那里等我。
第5章 这章讲到七月十五(2)
在山脚下我们遇见牵着马要上山的猎户,就要入秋了,他把今年打的皮毛都拿下山来卖,顺便也买些东西。
沈林薄不能迟到,他是未来的太子和皇帝,所以我们让他先骑着猎户的马回去了,还顺便能练练骑术,为九月的秋狩做准备。
我不急着回去,我不喜欢回书院去,也不怕中元节被鬼捉去;宋清平也不急,因为我不急。于是我们就在山下的集市里闲逛。
我这一整天都在花费别人的钱。
但宋清平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是心疼钱。等我吃完羊杂汤才反应过来,卖羊杂的桌上根本没有点蜡烛,这棚子借的是别人的光。
我骗他说在羊杂摊子上被蜡烛烧坏的头发还没长好,束不上,垂在耳朵旁边很像长安城的纨绔少爷。
宋清平根本猜不出我是在哪儿烧坏的头发,因为今天隔壁的印度娘们儿没来。
山背面的不远处就有一条河绕过去,许多人在那里放河灯。
他们不是祈愿,所以并不能看见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愿君心似我心的话。
河灯是送给逝去的亲人的,他们希望河水能够流到另一个世界去,亲人们的魂灵也就可以乘着河灯去新的世界。
我没什么要祭奠的亲人,要说有,也就只有一个死了几十年的皇爷爷。他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他,我对他的印象只有祖庙里的一盏灯和一块牌。不过听史官说,他是个王八蛋昏君,从这一点来说,我和他比较像。
宋清平倒是有需要祭奠的人,宋夫人很早就去世了,不过宋清平不提,我也就不说话。
我们两个就抄着手站在凸起来的小山丘上目送星河一样的长河往远处流去,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我有些站不住了,看着一群人挤在河边,我也有点想去凑热闹。
宋清平很明白我,他说:“殿下想放河灯?”
他在什么时候都喊我殿下,在外边的时候也是,丝毫不怕泄露我的身份。因为没有人会认为这两个才在摊子上吃过羊杂的人是什么厉害的殿下。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回他:“有点想。”反复无常实在是很惹人厌。
于是宋清平跑开了,很快就小心地捧着两个河灯回来。那两个河灯亮着,烛光在风里跳跃,我怕它们烧着了纸,再烧着了宋清平的手。
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祭奠的亲人,只好强说哀愁写了两句悼文给我的皇爷爷。
我凑过去看宋清平的,但是他很快就拿开了。他不让我看,但我想他也不会写给除了宋夫人的旁的人。后来我问起他,才知道我猜错了。
宋清平开始走近那条河,我就害怕他一跟斗栽下去淹死,尽管他落水的地方不是在这条河附近。
很多的河灯,一个挤着一个,我不知道我的皇爷爷能不能认出来我给他的河灯。毕竟就算我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我,更不要说我的河灯。
宋清平好像了却了什么心愿,他在黑暗中叹了口气,轻声道:“殿下,回去罢。”
“回去罢。”我也应道。
我们慢慢地往山上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山上亮起了很多火把,那些火把在山间小道窜来窜去,像很多的河灯飞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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