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规整干净,但是看上去就是伤得很深的样子。
宋昀适时把手翻了个面,把手腕背面洞穿的伤疤也展示了一下,然后把手收了回去。
“所以你这是碰巧伤得这么规整,”殷怀随着他的动作抬起眼来:“还是有什么独特的闭关秘法?”
宋昀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山下闹妖毒,给他们用了点。”
除了眉眼间的一点倦怠,宋昀轻飘飘地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平静到一点神情的波澜都没有,好像这事情发生在某个遥远的陌生人身上,好像那种抽筋剥骨的感觉他一丝都没有体会到一样。
殷怀盯着他看了一阵,修士的金血跟妖的金丹差不多是一种东西,这种跟身家性命搭在一起的办法绝对不是平日里治病救人该用的。中间一定还有些其他的事情,不过宋昀不太想说就是了。
隔了一会,他才重新开口,问:“上次我送你的那东西呢?”
“还在这……”话已出口宋昀忽然想起什么,赶忙解释:“上次太急,忘了带药,又不方便回来拿……”
殷怀摆一摆手,笑了一下:“就是想借来用用,在你这正好。”
宋昀有些讪讪地清了清嗓子,指一指墙边的书架:“就在你旁边,三层上,摆上去还没动过。”
殷怀起身去取,拿在手里又转来问他:“你这样子,怎么不用?”
“我这样子还不至于,”宋昀笑了一下:“说好是拿来治病救人的。”
殷怀听他说完,碧元枝在手里随意转了一圈,抬眼冲他散漫一笑:“那我就先拿来救个人吧。”
宋昀大概能猜到他要用这个来干什么,可推脱的说辞还没想好,殷怀手里一整截碧元枝眨眼就已经被升腾起来的狐火烧成了灰。
宋昀:“……”
殷怀坐回对面,瞥了一眼宋昀下意识虚掩杯口的手,然后把掌心的一抔灰烬全放进了自己面前的水杯里,往他面前一推:“喝了吧。”
宋昀:“……”
但是他觉得还可以挣扎一下,于是试探着拐弯抹角地找说辞推脱:“……你觉不觉得,这样有点浪费了么?我再调息几天身子就能好得差不多……”
殷怀十分真诚地摇头:“不觉得。”
“……”
房间里尴尬地沉默了一阵,最终宋昀还是从善如流地端起面前的水杯灌了下去。
就他现在这个样子,被用傀儡术控制着灌下去肯定更不好看。
殷怀十分满意,起身去一旁拿了大氅似乎是要出门。
宋昀瞧着他的身影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开视线,有些生硬地开口道:“咳,多谢。”
殷怀转身来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看得宋昀有些不自然,然后为了显得自然一点,他又半开玩笑地往后加了一句:“……今次算我欠你的人情。”
本来按照惯例后面应该是殷怀说几句客套话,然后出门,结果偏偏这只大妖不太走常理的那一套。
“你的东西你自己用了,欠我什么人情?”殷怀反问他。
“……”宋昀有点后悔刚刚自己为什么要追上那一句废话。
然后他便眼见殷怀一脸狡黠走上来,手里大氅一抖,将他整个裹了进去。
“??!”宋昀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殷怀便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状似沉痛并且无可奈何地道:“不过如果是的确非常想我欠人情,我也不好拒绝。”
说完便潇洒转身,迈步往门边走。
宋昀气结半晌,最后在殷怀推门之前很罕见地提高了音量:“衣服!”
殷怀推门头也不回:“忘下了,过几天回来拿。”
“……”宋昀感觉殷怀出现的这一刻钟比让他再放一盅金血还让人头疼。
碧元枝毕竟是带着仙草头衔的,效果自然拔群,宋昀喝下去之后昏昏沉沉睡了两天,再睁眼就明显感觉到灵脉变“实”了。
他试着动了动,果不其然身上虚滞倦怠的感觉减轻了许多,人也有了精神,这么多天一来还是头一回起床的意愿这么积极。
宋昀起来之后把房间里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把厚一点的棉被也收了起来,现在他内力平实了许多,夜里也不再像前几天一样怕冷了。
殷怀前几天莫名其妙扔在他这的大氅也被他收在柜子里,今天看到,宋昀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忽然鬼使神差一样伸手在如同锦缎的兽毛上轻轻摸了一把。
刚把手放上去的时候触感很扎实,手底下的感觉也的确像缎子一样又滑又凉,但扎实的兽毛下面还有一层柔软细腻的绒毛,很快就有暖融融的温度从手掌下传了上来,好像真的是一只动物一样,让他禁不住又摸了两下。
然后宋昀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赶紧阖上了柜门。
也不知道是大病初愈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宋昀一上午都有点走神,在桌前坐着的时候总会记起来那天用的是殷怀的杯子,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让他一早上愣是一页书也没看进去。
宋昀最后还是决定不跟自己过不去,放下书出去透透气。
前几天下的雪不小,院子里半尺厚的积雪到现在也没怎么化。他这经年没什么人来,上次来的那位还不是走寻常路的主,所以院子里统共只有殷怀在门前留下的半趟脚印,剩下的就是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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