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与紫兰一屋,虽比她小几岁,却算是她的前辈,自然事事照应她。
可是紫兰蠢笨得很,即便到今日还总是惹妈妈和恩客不喜,无端端受尽委屈,她也只敢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紫兰羞恼道:“你说这些干什么!”红莺道:“之后我们熟络了,她便会告诉我家中事,原来她才新婚不到半年,丈夫待她亦不好,总是打她骂她,那日正是在家受了委屈,浑浑噩噩地在外头游荡,这才被李老拐有机可乘抓了来。
即便如此,她依然想回家去看看,一来怕娘家父母记挂,二来也想看看丈夫是不是回心转意,于是有一日,我便助她逃了出去。”
鸨母惊道:“好哇!原来你是你干的好事!”童临渊道:“逃出去这般容易吗?”红莺轻笑一声,道:“大人,你道我们是逃不掉吗?还不是无处可去。
我想着紫兰是良家,有原籍,也有家人,如果能回去,那自然可以重新过上普通日子。
哪想她跑了不到半日,吴妈妈就带人追去,三日后把人抓了回来,又毒打了一顿,之后紫兰便再没离开过,只疏远了我,当我仇人一般,想必个中自有隐情,今日听她一说,该是被她丈夫又卖了一次?”紫兰怔怔地呆立着,落下一行泪来:“不要说了”童临渊道:“紫兰姑娘,今日本官既然管了这件事,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你有什么委屈,大可说来。”
红莺也道:“紫兰姐姐,你不想趁这个机会出去吗?即便不回家,凭你的绣工找个绣娘的活计总能养活自己,好过在这,你不算多漂亮,又不会来事,干我们这行的大多死的早,你觉得你能熬几年?”凌无奇:“”这话听着虽刺耳,倒是大实话。
紫兰不语,自顾自哭了许久,久到凌无奇都有些不耐烦了,她这才从人群中走出来,跪在童临渊脚下,道:“大人,我愿指证,我确是被拐卖来的。”
“你!”鸨母气急,“你个没良心的笨驴!我待你不好吗!为何害我唔!”凌无奇嫌鸨母吵,又把她的哑穴点上了。
紫兰道:“我原籍逆风县草头镇,娘家姓褚,是镇上普通织户,五年前嫁予隔壁雷公镇的姚姓夫家,过门不过月余公婆双双因病过世,丈夫本就好吃懒做,此时公婆一去,家里便没了经济来源,更没人管得住他了,他便整日喝酒赌博,回家就打我,说是我命硬克死了公婆”紫兰抽了抽鼻子,继续道,“我整日郁郁,一时不察便被那拐子和他的独眼同伙捉住了,藏在船上,还记得我们那船总共有五个女子,我和曼文被卖到了这里,其他三个是何下落,我就不知道了。”
“如此案情便水落石出了。”
童临渊道,“那你逃回家后,又经历了些什么?”紫兰道:“或是那拐子告诉过吴妈妈我的原籍,待我一刻不停地逃回去,刚到家附近,就被早已等在那的吴妈妈几人捉住了。
我当时想着,乡里乡亲的,邻居都认得我,他们不敢乱来,便大声呼救,这时候我丈夫看到了,他他”紫兰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红莺将随身的帕子递给她,待她抹干净涕泪,这才又道:“我记得清楚,他们几人坐下便谈了起来,我丈夫说我身子脏了,他不要了,但也不能由得鸨母无端端把我带走,须得付给他钱,不然就报官。
鸨母却说,我脏都脏了,本就不值钱了,给不了他许多。
他们将我绑在一边,却自顾自讨价还价,倒像我是什么案上猪肉一般。”
童临渊叹了口气,又道:“你的父母兄弟呢?他们可知你的境况?”紫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用吧,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我既入风尘,与娘家人更是永隔了。”
童临渊又叹了口气,他都不记得今日是第几次叹气了,见那鸨母兀自挤眉弄眼,问:“吴氏,如今人证充足,你还有何话要说?”鸨母道:“唔唔!”童临渊道:“凌大侠,你让她说吧。”
凌无奇只得又将鸨母的哑穴解开,只听鸨母急声道:“大人,你别听她胡说,她是自己被丈夫卖了气不过,平日里又总不服我的管教,才杜撰了前边这些什么良家拐卖的鬼话!”童临渊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鸨母道:“这两个妮子坏得很,她们要害我!我不服!”红莺此时道:“大人,我可以求您一件事吗?”童临渊道:“但说无妨。”
第57章
红莺道:“我们这里每年都有人病死,也每年都进新人。
按行规,过去的事是不能说的,因此其他人的来历我不清楚,想必不止紫兰一人是拐卖来的。
现在大家不敢说话,无非就是害怕,一怕待这事揭过去了,会被吴妈妈他们处置报复,二怕这怡红楼真倒了,我们一群孤女无处可去,最后要么沦为暗娼,要么饿死街头,这辈子是更没指望了。”
“本官懂了。”
童临渊颔首道,“既如此,我今日便允诺诸位,待案件了结,本官定帮你们拿回身契,去除贱籍。
晚些你们若想回家,衙门会派人一路护送;若不想回家的,本官也自然会给你们找个糊口的活计。”
众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依然没有人说话。
“不信吗?”童临渊又道,“想必各位也猜到了,小乐是衙门的人,这几日为何受到本地首富王同济的眷顾,那自是因为王老爷也是我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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