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屏风后绕出来,对谢厌道:“过来沐浴。”
谢厌“嗯”了声,盯着耶律追帮步回风抹上膏药,才走去屏风后头。
浴桶是他常用的那只,从扶疏城带来的,由拂萝精心设计,很适宜躺着睡觉或看书,边缘有个可以支起的小木板,上面放着沐浴用的东西。
谢厌看着水面上蒸腾的白雾,忽然来了困意,正打呵欠,却见剑无雪走进来。他头一歪,笑问:“你过来干什么?帮我搓背啊?”
“帮你洗头。”剑无雪答。
谢厌若有所思点头,三下两下解开衣衫,当着剑无雪的面坐进浴桶里,随后朝他勾勾手指。
水面泛起波澜,袅袅升起的白雾后,将谢厌带着三分暧昧的笑朦胧了去,漂亮的桃花眼轻弯,眼底水光潋滟,直教人看醉。
他肤色瓷白,微仰的脖颈上还带着剑无雪咬出的牙印,浅浅的一圈,像是某种记号。身后的发散开得无声,当着剑无雪的面滑入水中,随波浮沉,清光流转。
剑无雪呼吸骤然急促,一股火从头窜到尾,肆意蔓延周身,灼烧每个部位。他颇为狼狈地垂下眼眸,扶在屏风上的手指改为抓,极力调整一番呼吸后,飞速道:“还是你自己洗吧。”
落荒而逃。
屏风后响起了谢厌的调侃:“小混球,这么没胆量啊?”
随后这人闭上眼,开始思考一些事情。
温飒带着草药回来时,剑无雪正在替谢厌梳发,后者裹惯了被子,如今依旧把自己包着,和伤患步回风一左一右歪在榻上,一脸困顿。
耶律追起身迎接温飒,接过她递来的一株药,诵声佛号,道:“多谢温姑娘,此药内服还是外敷?”
“皆可,但内服比外敷效果更好。”温飒道。她看上去有些疲惫,说完便靠墙坐下,开始调息。
“大家先休息吧,真正的救人计划明日再商议。”谢厌掩面打了个呵欠,说完后往剑无雪身上一靠,闭眼睡去。
翌日是个雪天,狂花一刀没回来,步回风的伤好了大半,谢厌抱着被子坐在火堆旁召集众人,商议救人之事。
昨夜他们才去播都城里闹过一场,今日那边必严加防范,出入皆不似先前那般随意,好在城内已有了内应,此事便不算什么。
但他们拢共来了六人,现下步回风断胳膊伤腿,不宜行动,战力有所折损,合该修养一日,等步回风伤势更好一些,再开始行动不迟。
于是救人的计划定在明日午时,阳气至盛,魔族最为脆弱的时间段。
谢厌子时服下的半枚金瑶露仍然有效,却愈发令剑无雪担忧。药效持续时间约为十来个时辰,而那之后便是严重的反噬,若是反噬来的时间不当,恐怕……
剑无雪不敢细想下去,他唯一的办法是把人送到上林谷或是落凤城,请晏珣最千秋他们帮忙压制谢厌遭受的痛,但谢厌多半不会同意。
这样的心忧从辰时持续到午时,剑无雪欲言又止几次,终是选择向谢厌坦白。熟料谢厌毫不在意笑笑,道:“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而且,金瑶露还有一枚半,大不了我再服半枚,如此一来,更能将此行的成功可能性从七八成提到十成。”
“我不同意。”剑无雪眉心紧蹙,沉声对谢厌道。
“我就是说一下而已,我会在金瑶露失去效果前,回去固伦碛。”谢厌起身,慢条斯理伸了个懒腰,接着走去步回风身边,拍了一下他肩膀,道:“坐好,我为你疗伤。”
“诶,老大,不必不必!”谢厌与剑无雪说话没逼着谁,步回风想也不想就拒绝。
谢厌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反正是有时效的,不如趁着时间没到,多利用几次。”
步回风一想也对,被这个理由说服,盘腿坐好,把后背露给谢厌。
“固伦碛不安全,我送你去晏珣或是最千秋那。”剑无雪坐到谢厌身侧,撩起一绺他的发,一圈一圈缠绕在指间。
“你怎么不让我回东风一梦遥?”谢厌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
剑无雪敛下眸光,低声道:“东风一梦遥里……只有你一个人。”
“没关系,我不怕疼的。”谢厌笑道,“再说了,等药力过去,就算是晏珣和最千秋,估计也只有打晕我这一个办法。”
剑无雪抿唇许久,说出一句“对不起”。
谢厌笑笑,没再说话。
至酉时,步回风的伤好得七七八八,谢厌从他身后站起来,道了声“我走了”,迎着风雪消失在洞外。
剑无雪与耶律追在另一处更高的地方查探播都城内情形,未曾告别。
胤朝大中祥符二年,北武天元二十七年,十二月廿七午时,剑无雪、耶律追、狂花一刀等五人,开始对播都城内五万人质进行救援。
同日,莽州以南、凉州以西,建州赤龙城,红衣人冒雪独行,看方向,是要去雪清境。
乱雪迷眼,天地大白,却白不过赤红袖摆外,露出的一截手腕。他走得很慢,故意在等谁似的,许久未曾行出一里。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他身后传来一声笑。那个笑着的声音嘶哑低沉,透着一股子邪性。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那个笑声如是说道。
他偏过头,似银霜凝成的长发滑落,在漫天的雪里一晃,很快被风吹起。他看着对面的人,桃花眼渐渐弯起:“我也知道,你会来这里。赵辜,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你帮我得到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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