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完谢舒君迫不及待松开手里的蓝色触肢,眼见着它立刻蜷曲着在空中化成灰烟,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会应付女人,哪一种女人都是。
他猜得到这六个人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是一种暗示,似乎都在为他和薛开潮的事操心,可被这么多人关注着感情生活,舒君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个太过害羞的人。
想到她们会以同样的态度装作,漫不经心随便聊天地在薛开潮面前提起自己,舒君就更坐立难安了。
何况自他离开之后,其实并没有和薛开潮断了联系,只是送信往来的都是青麒麟,如此私密,舒君不愿意告诉别人。
第一次见到那只青麒麟作为信使出现,舒君吃了一惊,心里一热,很快就顿悟了自己那股孤单的感觉只是误解。薛开潮根本不打算让他独自一人在外,而自己听之任之。
他们那时候都是各说各话,薛开潮可是什么都没有答应啊。
这未免太过狡诈,偏偏青麒麟追得这么紧,舒君一点都不觉得恼怒,写回信的时候斟酌好几遍,仍旧平铺直叙。
写信这事舒君可以肯定其他人都不知道,想想薛开潮也太小气,这种事作为侍女照管他的日常生活,若不是刻意隐瞒她们怎么会不知道,一想到他不知道把信藏在哪里,舒君就忍不住想笑,又觉得自从离开法殿之后,薛开潮似乎越来越接近本真。
想他这个年纪才随心所欲,也真是挺不容易。虽然不够自由的时候薛开潮已经做了一系列的大事,譬如放任两位女帝被刺而死,譬如两次终结反对势力的进攻,譬如深深打击了薛李两家,譬如彻底抛弃旧的法殿制度,那时候他看起来也并不失意。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高高在上看人四散奔逃却躲不过灭顶之灾,那种感觉舒君想象不来,只记得他刚到薛开潮身边的某一天,似乎感觉到自己站在悬崖边,狂风扑面而来,要把他像一片树叶一样吹翻,随后飘飘荡荡,跌落悬崖。
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感觉到的不过是一点点风浪。
或许薛开潮现在确实快乐一些,所以无师自通学会了任性?舒君从前只当他已经足够为所欲为,现在看来却觉得似乎并非如此。他心中有些许难为情,随之又很愿意纵容,所以由着薛开潮去了。
小麒麟的来往也没有多频繁,但它确实隐蔽而方便。灵体既是真实存在的,又是虚幻无实体的,用来送信虽然大材小用了,但却很合适。
舒君的信里也没写别的什么,天气,居所,和眼前的事。每一封都很短。薛开潮也差不多,两人都觉得自己有些笨拙,偏偏不知道该如何改善。
信里薛开潮也给了舒君答案,他的感觉并没有错,今年的时气确实很不正常。早早的下了雪,过两天又忽然骄阳似火,倾盆大雨也不少。舒君在潺潺雨帘下拆开这封信,心想果然如此。
开云魔君出世的动静不小,虽然薛开潮并未在明面上出现肯定什么猜测,但永嘉城的人还是知道内情的,这几天大概就天下皆知了。虽然没来得及有更深的影响,但恐怕这异常的天气要延续好几个月了。
舒君叹一口气,望着外面白雨跳珠打乱柳树和睡莲的雨景,静静端着跳上怀里热乎乎暖融融的小麒麟。
李菩提终于露面,却是在极西之地的海边。她救了暴雨之中的一家渔民,据传当时是她以一股风托着渔船平稳地到了岸边,被整个渔村当做女神敬仰供奉。消息传得极快,说是她宣称自己会定居海下,履行令主的职责。
闻讯而来同样世代居住在西海边的几个门派和世家同渔民一起目送她挥手唤出长长的白玉桥梁,海水如墙般在面前分开,随后走进了海里。他们还说隐隐可以看见大海深处有白玉般的宫殿,深深矗立。
消息一经传出,舒君立刻明白,恐怕李菩提此举是故意的,日后绝无可能回到李家。
他们不会再出新的令主,且已经被李菩提正大光明的抛弃了。这也算活该,舒君才为她松了一口气,往下看就发现薛开潮平铺直叙,立刻就写到了自己准备接受薛李两家残余势力的投诚。
嗯??
他们要来能做什么?
舒君神情莫辨。
他知道这两家不会轻易放弃,更不可能温顺地接受了从今之后失去了仙门之中至高权柄,泯然众人,甚至一落千丈的结果,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才直觉般意识到他们不会轻易罢休,紧接着就看到薛开潮这等打算。
其实他明白,总要有个人站出来的。
既然李菩提有了隐世的打算,轻易不会被人找到踪迹,那么唯一留存在陆地上的薛开潮,就成为了唯一的代表。
以后李菩提会怎么样还不知道,眼下只要有意寻找令主力量的人,只会去找薛开潮了。正因如此,舒君前几天就暗示过了霍韬如果还不明白眼前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那就等等看。
果然,李菩提消失在西海之下之后,薛开潮出现在了东方的藟山,听说那是仙门之中的东山之首,其上有玉,其下有金,食水自山上发源。多年来并非没有人试图在此定居,但都没能成气候。
显然,薛开潮是想把新的法殿建立在此。
许多人闻讯之后都立刻赶去,大概是为了第一批向第一个龙君令主宣誓俯首帖耳,以获得最大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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