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泪流干,心也干瘪了,里面仍旧没有任何动静,一点声息都没有。舒君打不开这扇门,也不敢再做什么了。他抚摸着皓霜刀,终于慢慢解下来,放在面前。
这就是那个时候了,是他一直等待的时刻。他曾劝服自己不要去想薛开潮是否喜欢自己,也不要去奢求不该求的东西,只要能够留下一天,那就珍惜这一天。正如能活一天,那就活一天,活多久都是赚来的。
若不是运气,他早就死了。
若不是薛开潮不肯,他现在也就已经死了。
离开薛开潮,归还皓霜刀,他又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舒君静静躬身,额头抵在手背上,默默想了一阵,发现自己已经找不着心了。薛开潮怎么可能变的呢?怎么可能会放弃自己所有的东西呢?怎么会让自己离开呢?他就算是杀了自己,也不过是处理自己的东西,可是他只是反复的说,你走吧。
舒君宁肯死,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寻死,那不一样的。一个是他早就想好的归宿,一个不过是畏罪。
他缓缓起身,忽然发现自己从前也不是对薛开潮没有私情,他只是知道自己此生都是属于薛开潮的,根本不可能离开,所以什么身份,什么关系都不要紧,他不怕的。
有恃无恐,是有报应的,因为薛开潮并没有始终把他握在手中。
舒君终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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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结束,明天就开下卷啦。
第88章 一无所有
桃源外站着一条黑影,却不是幽渊,而是幽雨。舒君看她的表情,看不出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知情几许。
他也没有什么精力和幽雨说话,猜测她大概也是有备而来,于是站住了。幽雨上下打量他一番,从自己腰间解下一柄佩刀塞给了他。
舒君愕然,不料她居然是来送自己的,
见他并没有要收的意思,幽雨按住了他冰凉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摇头:“走吧。天下之大,找到一个存身之处还不算难。我不担心你活不下去,这只是给你防身。”
对舒君这种训练有素却被逐出门的杀手来说,在这等乱世发财太容易。只是他在薛开潮身边,从来不曾考虑过自己谋生而已。
幽雨按住了他的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息一声就消失了。
四野一片漆黑,天穹低垂。舒君和不知何时出现的小蛇靠在一起,缓慢的向着外面走。
他的脸色麻木,心情也麻木。每走一步,对身后那院子里的薛开潮认识就更清醒一点。他总算明白自己做的都是自以为是的蠢事,而除了薛开潮根本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如果重来一次,或许他就不会自作主张,即使心中并不相信薛开潮会为自己做主,反过来对付他自己的家人,舒君也不愿意再背着他做任何事了。
他早知道此事不能两全,却不知道两相比较,他更不能接受的是失去薛开潮。
本来走的是一条死路,他其实认命了。现在要他活下去却没有了薛开潮,舒君就顿时忘了自己之前种种痛苦纠结,一门心思为这失去而痛彻心扉,再也不能回避自己早就爱上他的真相。
伪装不知,强行命令自己退却是没有用的,人世间唯一能够让他快乐的就是薛开潮,而他唯一想要的也是薛开潮。从前是不敢,现在是不能,舒君每个脚印里都留下想要回头却不敢的畏惧。
他自以为自己听话而顺从,其实什么都做不到最好。他早说了自己不是那种能够蛰伏几十年然后放弃一切的人,大仇得报让他身上骤然一轻,紧接着而来的就是爱而不得的痛苦,仍旧未曾解脱。
但现在他知道自己是全心全意的了,他真的知道了。
正因如此,他可以哭出血来,但却不敢说这种话了。他背地里做的那些事薛开潮全知道了,一定对他失望至极。他明明知道薛开潮对自己的柔软和包容意味着什么,只是不肯去想,也不去回应,反倒成了被哄的那个人。
那曾经是他不要了的东西,他还怎么厚颜去说,其实我只是骗了你,也骗了我自己?
没有了薛开潮他就无路可去,没有了薛开潮他就没有了一切,但没有了薛开潮他也就可以放肆想念,执着沉迷。
天明时分,舒君出了城,一路南下。
幽雨在门内目送他离开,转身进了院子。
那道木门上血迹淋漓,看着确实有点吓人。她伸手推开一条缝,闪身进去了。
薛开潮阖目端坐,衣襟却敞开着,青色的鳞片密密浮凸,映着烛火之光简直像是活的一样,似乎还在蠕动,着实有点可怕。鳞片下渗着血,胸口有几个血洞,是鳞片脱落后留下的伤口。
现在这个时候薛开潮最好不要见风,幽雨一进来就关上了门,见幽渊坐在房中一侧,两人对了个眼神。幽雨终究和舒君感情深厚一些,蹙眉片刻,禀报道:“刀已经给他了,我想他也会走的,主君如何了?”
幽渊放下手里的茶杯,似乎对这整件事都兴致缺缺:“还好,要我说的话现在就是那个时候了,再在这里纠缠下去无益,而主君的雷劫在此处发生,未免牵连太多。”
幽雨也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叹了一口气。
幽渊满脸无聊,揉了揉耳朵:“叹什么气?小徒弟要走了,舍不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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