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少了青麟君那层光辉,薛开潮仍然是好看的人,夺目的人。
他们一路行来,在破庙自然是同吃同宿,睡在一起是情理之中,但到了江陵城住店,舒君就想要两间房了。之前在法殿的时候他们也是各有住处,薛开潮召见他才会过去。
才说出口来,薛开潮就站在他身后径直更改:“就一间上房即可。”
舒君吃惊,但不好在人前反驳,只好跟着改口。师徒二人同居一室倒也不会引人怀疑,至多不过以为二人亲密罢了。
然而舒君是知道俗世之间对纲常伦理的看重,和薛开潮师徒相称十几天来,每回想到自己和薛开潮实际所做的事都心生羞意。
偏偏薛开潮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舒君现在身体已经差不多全好,在破庙宿下的时候就在夜里把他拉进自己被子下,舒君被吓了一跳,夜里却寂静,他只好捂着嘴压抑一切声音,眼里溢满了泪,映着火堆的光。
薛开潮是不知收敛的,也只着意于满足自己,将他翻来覆去弄了一顿才放过。舒君躺在他怀里长一声短一声喘息,叫出来的仍旧是“师尊”二字,顿时战栗起来,好似这两个字也有一种力道,告诉他这种事多么不对,多么背德。
但偏偏背德的才叫人明知是禁忌偏要一次又一次触犯。
薛开潮看出他的在意却并不放在心上。舒君转过身试图以眼神推拒,薛开潮却在客栈大堂里忽然抬手抹了抹他的脸——外头在下雨,一滴雨水溅在舒君右眼下面,缓缓滑落留下一条水痕,像是泪痕。
他体温低,但一场秋雨一场寒,现在空气比他的温度更低,因此舒君倒是察觉一种与自己贴近的暖意,张了张嘴唇,只好勉强向后一躲,自己抬手用力揉搓那一块皮肤:“不敢劳师尊,弟子自己来就好。”
又乖顺,又尊敬,确实是弟子对师尊该有的态度。
薛开潮静静看他片刻,接了店家递过来的木牌,将红色锦绳绕在手腕上,伸手拉过舒君的手:“走吧,先歇一会,晚上可以出来逛逛。”
江陵城曾经是四朝古都,自然繁华得很,宵禁也比别的地方晚,夜里有好一阵的热闹。
舒君被他拉着手,这一回是不敢躲的,但靠近他的那半边身子就好似火烧一般,怎么都不得自在。他问心有愧,难免当做人人都知道这对假师徒私下做的勾当,心虚又莫名愧疚,偏偏在这复杂情绪之中还多了一份不该有的喜悦,像是早些年跑梅花桩如履平地。梅花桩越来越高,越来越少,越来越险,他闲时站在上面,颤巍巍往下看,心中也有一份得意。
偏偏我能这样。
他是知道薛开潮的性情的,出身太高贵,行事几乎无人管束,虽然并未长歪更不是邪魔,但我行我素,不在意旁人看法言语,也可称是眼高于顶。薛开潮一向只在乎自己想要什么,似乎天下尽可任由自己挑拣,因此挑剔又难满足。
或许他找到自己一个也不容易。
在舒君到底派什么用场这件事上,其他人包括舒君自己都是做不了主的,薛开潮要什么,旁人就只能给什么。
他是神啊,天下没有他的同类,人间也没有与他平等的人,他既不需要理由,也无需说服谁。
惯于被他摆弄来摆弄去,舒君心里也生不起气来,只是走在楼梯上羞窘且低声地说话, 并试图把手松开:“别人都看着呢,师尊……”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幅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模样小声说话只会像撒娇,虽然为难,但却更让人想要让他多为难。薛开潮看他一眼,只是觉得有趣,反而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手腕上红色锦绳顺势就被绕在舒君无名指上,轻轻一拉就像牵扯着直通心脏的血脉:“有何不妥?只是怕你走丢,这里人可不少。”
舒君倒没有见过他如此不讲道理的样子,竟无言答对,又被扯得更靠近了一些,甚至怕一进房门自己就被抱起来压到什么地方。
这些日子在野外的时间多,毕竟是委屈了薛开潮,二人也只在破庙亲近过一回,这几日舒君也感觉得到,薛开潮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的。
他从未想过二人还能有这种心照不宣都等着某一个时机避过旁人耳目好尽情胡闹的时候,于是心里越是盼望,事到临头就越想回避,好像要延长这种等待,又好像是等了太久,反而不敢面对事情如何发生。
他正脸红,却被一个一袭白衣脚步轻盈的年轻修士撞了一下,身子一倾就倒进了薛开潮怀里。薛开潮反应也不慢,将他一搂,以保护的姿势往身后一带,默然看向那撞人的年轻人。
舒君在他身后惊讶地“咦”了一声:“这位……好生面善!”
那年轻人穿一袭白袍,袖口袍角都有纹饰,舒君认得这是灵岩山上长生门的服饰,能穿这个颜色袍子的人至少也是内门弟子,师父得是门内长老。
他只觉得此人面善,被那人也讶异的看了一眼,顿时生出一种直觉,这个人他就是认识!
可他从何处一定认识这样一个人呢?
那年轻人也望着他,一时之间四目相对,竟然都有无数心绪翻腾,只是说不出来。舒君心念电转,已经有了主意,这才勉强从那人身上挪开目光去看薛开潮。
遇到这种事,察觉了他们二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异常,薛开潮自然十分隐晦地不悦了,舒君深吸一口气,干脆主动双手去拉他的手,对着那年轻人匆匆点头:“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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