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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下风气并不禁止寡妇再醮,何况是李家寄予期望的女儿,原本是仔细选挑,然而女郎一年大过一年,人选却总有不合适的地方。就算找到了个合适的,也往往还不等通气,男方就要么意外,要么冒出一个定下的未婚妻。
    李家屡次试图安排皆以失败告终,难免心急。薛开潮年初回到西京就进入了李家的视野,就成了候选的东床之一。
    然而看上薛家其他郎君,只需与父母家人通气,薛家内里再怎么复杂,对李家女郎总归是趋之若鹜的。薛开潮却不同。他父亲不管事,他就只有自己做主。有令主的身份在,婚姻就更是一桩大事。李家也怕被驳回,意思只好慢慢透过来。
    李菩提向来和他都有来往,她此来也是家中安排,好歹看看情形如何。
    二人坐下,换了香茶,谈论的事却和李菩提的婚事根本无关,神色也沉定下来。
    “你回程路上遇刺之事,我已经查清。如今令主身份虽然尊贵,但毕竟很少视事,都当你做泥塑的菩萨看待,还当能骗得过!也未免欺人太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菩提冷笑一声,凌厉而直白:“前后这些事,还不是孟家暗中勾连做出来的,你们薛家,未必没有帮忙!”
    孟家祖籍堂庭山,是当地豪强,在天下修真世家之中也数得上,因此胆子也大。如今令主的身份正如李菩提所言,虽然名义是尊贵的,但无论是青令还是白令,在朝堂中都被高高供起,实际并无什么影响力。如今朝内官僚党争,仙门这一边也因前后令主都避世甚少出面而豪杰四起。不服气令主的人有的是。更有甚者,你薛家能够累代都占据这个位子,为何我不能?
    有了这个想法,做出什么都不为过。
    薛开潮身在此位,被人觊觎,难免遭到嫉恨与暗害。然而李菩提的话就厉害了,竟是直指薛家自己人中出了内鬼,否则何以一击不中,竟然敢再二再三的追杀?未必是丧心病狂,恐怕他早前受伤一事,也都被人知道了。
    当时被击中后,刺客虽然被当场格杀,但在场的人不少,都是薛家的人。
    薛开潮母亲早亡,父亲不理事,按理来说,再名正言顺的继承顺序也会被打乱。然而他生下来就有灵气绕体,肉眼可见,几乎那时候就定下了令主之位。薛家人就算心中不服,只好暗中使劲。李菩提质疑有人和孟家勾搭,也不是平白冤枉人。
    二人此前就已经有共识,室内没有留人,舒君也被打发出去,守门的又是自己人,说话是很随意,也很直白的。
    李菩提家里人口比薛家简单,这一代本家嫡支子嗣不多,她生下来就有灵体伴生,和薛开潮几乎差不多,一向被寄予厚望。家里也并不将她看做寻常闺阁女郎,近些年望门寡后才深居简出,摆出清心寡欲的模样。
    然而即便如此,外间人也知道李家令主是多病身,李家女君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她在家中也修炼出一种寂静冷淡,心平气和端坐不动是一副美人图,或许低眉一瞬还有点清愁,然而一旦开口说话,就听得出刚硬强悍。
    在薛开潮面前更是霜雪般肃杀逼人。
    虽然语义凛然生寒,但李菩提做出的姿态却安闲,脸上也不露端倪,甚至含着一种冷冷的浅淡笑意。这是为了叫外面守门的人不要看出端倪,免得生事。
    薛开潮习惯了她直入主题的说话方式,很快低声接上,却不见一丝多余的情绪:“我知道了,回来前就猜大概是这样。不过你也知道,薛家的事,你不好插手,我总要问过父亲。”
    李夫人虽然知道,但也只好装作不知道。她是外人,在自己家里都有诸多掣肘不能尽情施展,外人看来是真正的话事人,到底上面还有父亲和兄长,尽到提点警示之能,让薛开潮小心提防,也就是了。
    薛开潮已察觉了外头的风云变幻,心事不止在自己被刺杀,修真世家恐怕要生乱一事上,于是放下这个话题,淡淡的对李菩提道:“更重要的事还有一件,如今二位女帝已经年满十七,按理来说,大婚和亲政就该安排,现在却没人提起,你我又该怎么抉择?”
    不料他居然一开头就提起这个,李菩提讶异地看他一眼,心生几分警惕:“为何忽然说这个?这些事又与我们何干?当年朝廷拿号令天下修真人士的权力来换,让两家令主同意从此之后不要爵不要官,名义上仍然是护国第一人,实际已经不算朝中之人了。现在要插手这个,恐怕不应该吧?”
    薛开潮似乎并不是真心提议,被驳了也不生气,反问道:“那依你说,我们就袖手旁观?”
    令主也好,仙门也好,名义上都是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护法才是最大的职责。凡尘俗务本不该插手。何况当年皇帝与令主达成共识,各退一步,一个放弃了对修真世家的管制,全都交给令主,另一方就放弃了俗世名利,从此退居山野。
    如今皇权式微,朝中党争不断,局势就又生出变化。原本官僚党争,皇帝居中调停制裁,现在皇帝已经无能为力,党争自然愈演愈烈。其实以薛开潮来看,朝中大小官员,未必不想重新将超然物外的令主拉下来,重新纳入自己这个俗世体系之中。
    原本政斗就已经足够激烈了,要是再添上亲政这一把柴,鼎中之水就会彻底沸腾溢出。未必无人料到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局势会整个崩塌。薛开潮有此一问,就是看到未来令人不安。他固然可以雷霆手段肃清修真世家蔓延的这股不正之风,然而要伸手到俗世里去,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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