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火架上的烤鸡好了,男人将烤鸡拿下来,撕下最肥的一块鸡肉,又重新盛了一碗蘑菇汤放在了白衡玉手边。好像怕白衡玉再次扑上来,赶忙走开。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衡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谁不着。
说是床其实也就是普通的稻草堆上垫了一张竹席,他们的房屋不过是用竹子树枝堆起来的帐篷。
平常白衡玉都是独自睡在帐篷里,因为这里不知名的野兽太多,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东西对着他们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特别是夜里瘴气最浓的时候,脏东西就越多。
为了安全,男人一整宿都会在外面守夜。
外头响过一阵后就没有了声音,白衡玉知道男人现在应就坐在帐篷前。
他想起白天里摸到的男人凹凸不平满是伤痕的脸,男人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开口说道:“哎,这里就我们两个,你是个哑巴怪人,我是个瞎子丑八怪,我们谁都不嫌弃谁。”
与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回应,白衡玉习以为常,他突然觉得困了,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他又做了那个他每天晚上都会做的梦。
他先前在黑暗深渊被一种毒花咬伤过,那种毒花毒性十分猛烈,他差点没有挺过去。
也就是从那晚起,他每天晚上都会梦见有人在为自己疗伤,将他身上带的毒素转移过去。
只是今天的梦增添了一些别的内容。
隐隐约约里,他梦到那个为他疗伤的男人就坐在他床前,那双宽阔温暖的手掌温柔的抚过他满目疮痍的脸,用低沉的嗓音嘶哑的嗓音说着:“你很美。”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可惜梦里的白衡玉也是个瞎子,看不见男人的样子,但是他想,虽然他不知道人的长相,可是对方一定有一双温柔的眼睛。
第二天白衡玉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转好了新鲜的蘑菇汤,还有一盘这附近采摘到的可以食用的朱果。这种朱果味道虽然不好,但也是少有的调剂,吃了还特别开胃。
这样的生活又过了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后,白衡玉的眼睛越来越能够感光,那天他采摘了新鲜的野菜在河边洗菜的时候,飘带突然掉落下去。
白衡玉的眼睛先是被许久未见的强光刺痛了一瞬,一片空白过后,眼前的视线慢慢清晰,虽然看东西还是有些模糊,但是总算能看见轮廓了。
他比以往更快的洗好了菜,飞快地捡起一旁的盲杖,脚步轻快的走回去。这回他甚至没有借用刻着符篆的盲杖,心情极好的用法术清楚了眼前的一个又一个的障碍。
回到住处时,原地空无一人。黑暗深渊看不见太阳,白衡玉根据光线明暗的程度在心里算了一下男人回来的时间。
他看见一旁的炊具,把架子架起来,生了把火,将洗好的野菜放进去煮。
那天他等了很久,直到天黑男人都没有回来。
白衡玉决定去找他。
他刚刚恢复视线,看东西还不算清楚,一路上来磕磕绊绊,受了一些小伤但是没有大碍。
黑暗深渊虽然看不见太阳,但是晚上却能看见月光。
在一片荆棘丛里,白衡玉看见一个雪白的背影。因为这里只有他和男人两个人,所以第一眼他就确认那人就是和他朝夕相处的男人。
清辉之下,只见男人浑身上下都被荆棘裹着。荆棘刺进肉里,鲜血与皮肉开绽,鲜血淋漓的后背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触目惊心。
白衡玉被这景象震住了。
他曾经在一本古籍里看到过,这是中毒极深的情况下一种以毒攻毒的治愈方式。
这种吸食活人血的荆棘本身就含带了毒性,荆棘刺进血肉里以以毒攻毒的方式治疗,但是这个方法具有非常大的风险。因为这种带毒的荆棘和他们先前在行水渊遇到过的活木林一样是有生命的,稍有不慎,疗伤之人就会被困在荆棘丛里,被藤蔓根茎死死勒住皮肉,直到被这些植物吃光皮肉吸干最后一滴鲜血,最后什么都不剩。
正处于巨大痛苦中的男人突然回过头,看见立在月光下的白衡玉。
他怔了一瞬,即刻注意到对方的眼睛上没有蒙飘带。顿时将头别了过去,在白衡玉走近之前,身形一跃,转身消失在了黑暗里。
那天,白衡玉坐在帐篷前等他,煮汤生的火早就熄灭了。
夜间的温度降下来,凉飕飕的。
白日里为了等他回来,他饿了一天的肚子。
他蹲坐着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本来还想告诉对方自己眼睛能看见东西的好消息,不料却撞见那样一幕。男人回过头的一瞬,他看见了和他身体一样惊骇的脸,男人的脸千疮百孔,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说实话,他当时吓住了。所以没有能够及时拦住他。
那天白衡玉等的快要睡着了,直到他回到帐篷躺下,男人也没有回来。半梦半醒间,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对方是不是生气了。
甚至接下来一脸好几天,白衡玉每天醒来都能看见或是山鸡、或是野兔、或是小鹿或是别的什么野食被放了血处理干净放在帐篷门口。可是男人却再也没有露过面。
就连他来到黑暗深渊后每天晚上会做的梦也停了。
等到他视力完全恢复的时候,白衡玉收拾了东西,打算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