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清却不依不饶,再次抓住他的手,低声问:“师尊,是这么想的么?”
眼眸对视,灵均出鞘,秦枢将剑身抵在他脖子上,声音冷了下来:“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谢临清没有退缩,任凭剑身逼近,在脖子上划了条细细的血痕,抓着秦枢的手没有紧半分。幽深的黑眸紧紧锁住秦枢的视线,唇角犹有一丝笑意。
他知道,师尊不会刺下来。
秦枢果然收剑后退,心里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的确不会刺下去,可也有以此震慑的意思,谢临清的心意他一开始还能当做胡说八道,这些天来却不得不渐渐正视这个问题,谢临清是认真的,他在追求他。
可是他们这样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毕竟是师父,不可能给予谢临清回应,他想要说清楚,让二人不再纠缠下去,谢临清却好似知道一般
,每次他即将出口时,便会被打断。
“我不会杀你,可你也要记住分寸。”秦枢淡淡道。
谢临清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师尊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他们之间真正相处的时间还是太少了,师尊刚刚经历过被刺杀,转头就要面对他的心意,一时难以接受,他都明白。
但仍然不愿意就此放手,为何要放手呢?前世与今生唯一分明之处便在于秦枢,这个人是完全不同的,嘴硬心软,说着拒绝的话,却从未真正狠下心来与他决裂。师尊之前到底是什么人?爱憎分明,心性柔软,是否从未沾染过鲜血?
回过神时,秦枢已经离开了很远,往城外去了。
路上下起小雨,料峭轻寒,城外行人极少,多是老农背着背篓蹒跚经过。
秦枢落在地上,隔着雨幕看着双湖乱葬岗,杂草丛生,乱碑横斜,十足十的荒凉。
听闻柳王氏的尸身被扔在此处,如果没记错的话,张桃儿的尸身也在这里。
他取出了聚魂灯,放出张桃儿的魂魄。经过几个月聚魂灯的温养,张桃儿魂魄凝实不少,总算不在消散边缘了。
“还能找到你的坟头么?”秦枢问道。
张桃儿脸色凄冷,哀怨道:“坟头?哪有什么坟头?不过一张草席裹了扔来。”
她慢慢地飘起来,向前面飞去,路过无数无名坟头,穿透杂草,在路边的一处地方停下来。
秦枢跟了过去,看到一张草席紧紧裹着,经过几月风吹雨打,已发黑腐烂,杂草与衣服交缠黏合,破破烂烂,露出里面的一截白骨。
张桃儿俯身伸手,似乎想揭开草席,又收回了手,不忍看到自己最后的模样。
“是要送我入轮回了么?”张桃儿轻声问。
秦枢点点头,向聚魂灯注入灵力,蓝色魂焰膨胀放开,变得浅淡稀薄,向周围扩散出去。
一个个灰白的魂体在这魂焰中浮现出来,有的茫然,有的仓皇。面目模糊的是年代久远的魂魄,面目清晰的是近来才死的。
秦枢一眼扫过,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像是柳王氏的魂魄。
那魂魄立在原地,双目无神,喉间有一道血痕。
“柳王氏?”秦枢来到她面前,辨认了一下,的确是柳王氏。
柳王氏闻声看向他,表情木然,面目如生。
一道金色灵力从秦枢背后而来,注入柳王氏的魂魄之中,柳王氏双眼微动,恢复了生前神采,呆呆看着秦枢,开口道:“大人,是你么?”
谢临清从秦枢后面走上前来,问道:“果真是你杀了霍成?”
提到霍成,柳王氏有了记忆,恨道:“他这样的恶人活该下地狱,叫阎王用火烧他!用雷打他!”
秦枢颔首:“我今日来,也正有此意。”
他收回聚魂灯的魂焰,乱坟丛中又乍然恢复昏暗的颜色。
正要捏诀时,谢临清阻止了他:“师尊,此举会沾染因果,还是让我来吧。”
“有何不同?”秦枢不觉得有差别,谁沾染因果都是一样,且他身上的因果线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条。
可谢临清坚持不让秦枢亲自动手,秦枢拗不过他,最终选择了让步。
指间涌出金色,谢临清娴熟地捏了法诀,让秦枢怀疑他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
甩出三枚铜钱,起卦之后,浑身灵力一轻,又向一个方向奔去,循着气息找到数十里外的那个目标。
灵力如绳索,交缠勾连,将目标绑住,带回乱葬岗处。
魂魄犹新,中年男人面目呆滞,任由谢临清的灵力将他拖过来,没有反抗。
看到他的一瞬间,柳王氏和不远处的张桃儿都扑了上来,气息狠戾,化身厉鬼要将他撕碎。
这魂魄的原主正是霍成,骤然被袭,霍成拼命反抗,然而挡不住两个人的攻势,节节败退,被撕下好几缕魂魄,惨叫起来,气息渐弱。
谢临清笑眯眯地看向秦枢,一副求表扬的神色。秦枢隐约看到红色细线在他身上一闪而过,像是因果线。
他定定看了半晌,再没有找到那根红线。
“师尊在看什么?”谢临清往自己周身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
“没什么。”秦枢收回视线,脑海里和八七聊起来:“能再给我开一下因果线么?”
【“最好不要……这个功能不适合常用,会损耗八七寿命的。”】八七恹恹道。
“就一眼,很快的。”秦枢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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