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二人路过一排碧柳,冬末初春,柳芽青翠。阳光从枝叶间洒下来,落在李昼眠的青衣上,光影斑驳。他一只手提着桃花酥,另一只手一掸袖,闲闲地摆了个兰花指,唱道:
“……轻剑纵马走红尘,明月共与君。春风一等少年心,闲情不自禁……”
他声音清越,眉目舒展,唇角带笑。柳枝在他身后轻摆,流莺浅唱,日光晴好。明明刚刚还被魔族追的生死一线,这一刻却仿佛岁月安然而悠闲。
林寻舟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眼睛也弯起来,扬起一个浅笑:“好听。”
李昼眠收了兰花指,得意道:“那当然了,要是手里有琵琶,我还能给你弹一段。”
林寻舟失笑:“厉害厉害——提好你的桃花酥,别弄掉了。”
“啊,”李昼眠连忙把快要散开的桃花酥抱在怀里,“店家油纸包的不紧!诶呀……掉出来一块,还好我眼疾手快接住了。张嘴!”
趁林寻舟不备,李昼眠把掉出来的那块桃花酥塞到林寻舟嘴里,几步跑到前边去了,留下林寻舟咬着桃花酥发呆。
...... ...... ......
春风客栈里,掌柜的正在招呼客人,就见李昼眠从外面一步踏进客栈里,笑问道:“掌柜的,有‘一杯风月’没有?我要一坛。”
林寻舟跟在他后面一进来,就听见了他的声音,问道:“要喝酒?”
“‘桃花’配‘风月’嘛,”李昼眠笑眼弯弯,“我请你喝酒啊。”
“……没听说过点心配酒。”林寻舟摇摇头,但也没有反对,李昼眠喜滋滋地抱着酒提着点心上了二楼。
李昼眠把酒倒上,就开始撑着脸盯着林寻舟看,看的林寻舟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李昼眠恍然回神,摇摇头:“没事。林州……”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笑嘻嘻地说道:“今天下午我可能要启程回燕王府一趟,不能陪你了。”
林寻舟愣了一下:“要回去?”
李昼眠微笑道:“是啊,要回去述职,很快就回来的。”
林寻舟皱眉:“一定要这时候回去?有人要杀你,陵城离云州毕竟还有这么远的距离,路上会有危险。”
就是因为有危险,我才要走,因为来杀我的绝不会是普通人,而我不能牵连到你。李昼眠想着,笑道:“不用担心,我一个小小侍卫,能有什么太厉害的人来杀我?大不了到时候喊世子来救命啊。”
林寻舟看他笑得一脸轻松,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但到底还是担忧。林寻舟知道劝不动他,微微沉默,想了想,翻出几张传音符递给李昼眠。
“这是我昨天晚上才初步改良过的传音符,”林寻舟说道,“练气期的修士都能用,只要有一点儿灵气就能激发,传音稳定不会失灵。你带好,要是出了什么事,一定要给我传讯。”到时候我去救你。
李昼眠接过传音符,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一天晚上做好的?林州,我发现你是个天才。”
他把传音符郑重地塞到怀里,笑道:“我会记住的。”
晌午一过,太阳渐渐斜往西边的天空。李昼眠关好客房的屋门,与林寻舟对视一眼,笑着摆摆手,大步离开了。
林寻舟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或许我也可以替他去做一些事。
比如去解决一下那个眼角有刀疤的男子。
...... ...... ......
一家酒肆里,柳梳云坐在角落里,与面前脸色苍白、眼角有疤的男人相对而坐。
柳梳云一身白衣,在这嘈杂的酒肆里有些格格不入。他低头摩擦着手里的杯子,如果有人看他的手,会发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小叔,自从你上次去明宗探望我,我们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面了。我一直很想你。”
坐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原来正是柳家的二少爷,柳烟。
男人低低“嗯”了一声,低声说道:“我也很挂念你。我经常担心,你在明宗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听说大宗门里也有许多斗争,可惜小叔没本事,不能帮到你的忙……”
“没有人欺负我,我在明宗过的很好,”柳梳云打断了对方,声音不太平静,“还有长老赏识我,说要收我做亲传弟子。”
柳烟愣了愣,半晌低下头,虚弱地笑了笑:“那就好,你过的好就好……”
柳梳云终于忍不住,眼眶微红,沉声说道:“小叔,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我在官府听说了很多事,我当时就猜与你有关,但我不敢说。小叔,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柳烟沉默着,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柳梳云,欣慰地轻叹一声:“你长大了,梳云。”
柳梳云一把抓住柳烟的衣袖:“小叔,我在问你!那四具白骨……是不是你做的?”
柳烟的脸色渐渐冷下来。他把柳梳云的手推开,冷声说道:“是,是我做的。我做的又如何?他们该死!”
柳梳云怔怔地坐在原地。
柳烟冷笑一声:“当年我们柳家一朝失势,多少人来落井下石,害的我们家破人亡?那几个人都脱不了干系!你知道我废了多少心思报仇?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他们活该跪在我柳氏先祖灵堂下,日日夜夜为了过去犯下的错忏悔。”
柳烟咬牙切齿,到后面几句几乎是压抑着低吼出声。柳梳云脑海一片混乱,他摇摇头,红着眼眶,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