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便使得本来前呼后拥的中阳贵族子弟们落了单,每日灰溜溜地经过训练场,连早上跟着他们一起赖床的人都寻不见几个了。
“中阳六大害”有三人在军营里,湛泸令贴了没几天以后深觉无趣,纷纷卷铺盖回家。其余的贵族子弟失了头目,有一些交了军牌回家,彻底断了来军营里镀金的念头,另一些也开始跟着众人起早贪黑地训练,决意干出一番事业来。
不过半月之久,玄剑大营风气大改,倾元皇帝有意继续提拔楚韶,几乎把整个玄剑大营的权全都放给了他。
楚韶便上书,正式将选出来的精锐军队更名“湛泸”,起早贪黑地盯着众人训练,只有在私下会抱怨几句,说自己近日太过劳累,连皮肤都不怎么好了,也不知还会不会有小姑娘扔花……
方子瑜刚把手边的军令往教武场上一贴,便有一堆脑袋凑了上来,士兵们叽叽喳喳讨论着。
“挑人,什么意思,挑什么人?”
“挑上战场的时候做前锋的那群人吗?还是给小楚将军挑近卫军?如果是近卫军那我要报名啊!”
“嚯,这个要求也太高了吧,你报名能选得上吗?”
“试试嘛,不试怎么知道……”
“诸位,诸位,听我说——”楚韶早上了教武台,悠闲地坐着,看着方子瑜焦头烂额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哐哐哐”地敲响了教武台前面的铜锣,扯着嗓子喊,“诸位,安静一下,听我说!”
与他素日交好的沈琥珀出主意搬到教武台前的铜锣果然有奇效,人群没一会儿就安静了不少,只听铜锣旁边气喘吁吁的方子瑜道:“诸位,今日小楚将军贴出第二张军令,正式开始遴选湛泸军第一批人,诸位若有兴趣,可仔细看了这张军令,前来我处——”
“第一批,为啥还要分批啊?”一个士兵大喇喇地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众人也将目光投向了一直坐在教武台上的楚韶。
楚韶提着枪,从教武台跳到铜锣边,人群看着他,渐渐安静了下来。
年纪刚满十八岁的小将军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虽不是沉沉的威慑,但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信服。况且玄剑大营中许多人早已听说过他的无数传闻,加之平日在教武场指点时的表现,都让人不得不尊敬。
“我奉皇上与太子命执掌湛泸令,为大印真正选拔出一批能上战场的士兵,”楚韶环视了一周,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可仅仅是能上战场有什么意思,要战,便要无往而不胜——”
语气狂妄无比,可出乎意料的是,在场的所有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他狂妄,仿佛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在平常不过的事实罢了。
“可古往今来,要想无往而不胜,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今日我贴了第二张湛泸军令,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这便是代价。”楚韶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空有一身本领,不通兵法,不可;空能纸上谈兵,上阵不能杀敌,不可。”
“湛泸军在整个大印的中央,是我们国家的心脏,我便从本月考核结束后开始从报名人选当中挑选湛泸的第一批人,一直到大家全部被编入伍,或者收拾行李回家为止——大家每日训练之前都要先问问自己,当初为什么来当兵,当兵以后为了对得起朝廷的恩赏又该做些什么,人生在世,是想青史留名,还是想浑浑噩噩、不知所终?我希望你们此后出去能够告诉所有人,你们是湛泸的将士,是大印最为强有力的一支军队,是国家的骄傲。今日我要说的话便放在这里了,是轻是重,大家便自己掂量着办吧。”
语罢,楚韶提着枪重新跳上了教武台。年轻而英俊的将军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名枪碧泉,又看了看自他说完话之后一片沉寂的众人,笑道:“这碧泉枪杆子光秃秃的,太丑。子瑜,你去请个工匠师傅来,为我刻个篆体的‘湛泸’吧。从今以后,此二字便是我军的标志,凡为我选中者,皆可得湛泸为印,所向披靡。”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定不负将军期许”,人群便哗啦哗啦地跪了一地。
楚韶崩着脸说了一句“不必多礼”,随后在教武台上坐了下来,如往常一般盯着众人训练,只有方子瑜和沈琥珀能看得出他嘴角快要压不住的那丝笑意。
自然也只有他二人知道,方才那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楚韶已经窝在帐子里背了好几日了。
果然,坐了没一个时辰,刚刚还语重心长的将军便找了个借口溜回了大帐,笑靥如花地磨墨写信去了。
“一别半月,一切顺利,不知兄长尚安否?”
他满心欢喜地把信折好,小心地封了,拿在手里端详。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抱出自己帐中一个乌木匣子来,想把信放进去,待传令兵明早走的时候带回中阳。
他才刚刚打开盖子,尚未来得及把信放进去,面上的笑意却突然僵住了。
楚韶伸手,从那匣子中拿出另外一封信来,在手中摩挲了好久,似乎还想直接撕掉,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他垂着眼睛坐了好久,直至有人进来,才抬起头,发出了含义不明的一声叹。
第43章 难势·二
中阳城,卫氏府邸,供奉堂下密室。
戚琅轻轻吹灭了手边的蜡烛,低眉顺眼地道:“如何了?”
“我已将借来的兵全部秘密召回了中阳,万事俱备,只欠春洲台一阵东风了。”卫叔卿放下手中的茶杯,很愉快地笑道,“近日以来,朝中变革之声沸沸扬扬——太子歇已经开始为改革造势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上元节的霜华祭,改革条例便会在春洲台正式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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