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木起身,揉了揉刚刚被他抓得泛红的手腕,接口道:“怕什么,怕我从这儿出去以后你便离世,长公子会怀疑我?”
他歪了歪头,微微一笑:“一个金将军,一个你,加上中阳那几个纨绔,我似乎也没什么人要解决了,等小楚将军被处决以后,我就要走啦。”
他垂着眼睛,轻轻道:“阿木啊,再会了。”
言罢,周兰木再无话可说,轻轻地转过了身打算离去。他还没走出几步,秦木便用他尚还能动的左手,抄了手边一个茶杯恶狠狠地扔了过来。
可惜他尚没有什么力气,砸偏了,把周兰木身侧书架上几本书砸了下来,一叠信纸随着那几本书撒了一地。
周兰木无奈地低下头,伸手捡了一张,意外发现,这信上也是他的字迹。
他攥着手中的信纸,看那信纸上写:“元嘉吾弟,展信安康。已知你与戚长公子所谋之事,并无二意,保全自身,来日相见。”
落款是倾元二十三年某月某日。
定风之乱那一年。
算算日子,这日子正好是他在狱中的时候。
可他绝不曾写过这信,难道这是……秦木仿了他的字迹,去欺瞒……楚韶的?
周兰木皱着眉把地面上所有的信纸都捡了起来,只见所有的信纸上都写了一模一样的内容,字迹由生涩到谙熟,也不知道秦木到底练了多长时间。
他揣着这些信件出了秦木的府邸,天空昏黄,今日并不是晴天。陆阳春依旧在外等待着他,见他出来,便轻巧地从车辙上跳了下来:“公子,小楚将军那间密室……方太医已经找到入口了,只是如今守卫森严,公子要不夜间再去?”
周兰木点了点头,又道:“周氏府中可处理干净了?若不出意外,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中阳?”
陆阳春思索了一会儿,低声答道:“待得四日之后,楚韶被赐死,便随时可以离开,兰阁从宗州调过来了不少人,必能保公子全身而退。”
周兰木“嗯”了一声,突然道:“今夜你便把他们都调来罢。”
陆阳春一怔:“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周兰木道:“不等了,我们今日便离开。”
陆阳春疑惑道:“那……不等着楚韶被处决么?”
周兰木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松动了些,他缓缓地说道:“我好像想错了一些事情……那密室你去看过么?”
陆阳春答:“未曾,只是瞧方太医的样子十分焦急,让公子务必前去看看。”
“好,”周兰木低头看向手中的信纸,怔然道,“今夜你们从前在典刑寺的布置……皆可调出来,若那密室中……便去劫狱罢。”
陆阳春一惊,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白衣的公子却已经钻进了马车,昏黄的日色缓缓沉郁,为周遭一切都罩上了一层暗淡的阴影。
*
戚琅似乎怀疑了他许久许久,被抓之后只来审过一次,便匆匆地定了罪,连闹市问斩都免了,四日之后,一杯毒酒赐死了事。
楚韶想,其实这样也不错。
他没动桌上的饭菜,只抱着送来的一壶酒自顾自地喝着,背后倚着冰凉的墙壁,终年不褪的血色让他连灵魂都战栗,但竟奇迹般地感受到了多年未感受的安宁。
楚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醒过来的时候他首先听见了清脆的锁链碰撞声。
他本以为戚琅改变了主意,要提前把毒酒赐给他,不料揉了揉眼睛,他却看见一袭白色衣袍的公子推开了门,披着一身月华,朝他走了过来。
此时约摸是三更时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韶一惊,清醒了八九分:“你怎么进来的?”
他注意到周兰木的眼尾还是红的,似乎是哭过,可他在他面前,明明从未流过眼泪。
比狐狸更加工于心计的人,怎么会轻易落泪呢?
周兰木扯着嘴角笑了笑,伸手往后指了指,楚韶这才意识到他方才进来的时候并未用钥匙,而是直接震断了锁链。
他还处于惊异之中,周兰木便开了口,声音微哑:“我进了你的密室,已经都知道了。”
楚韶挑了挑眉,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满不在乎地笑道:“你既然全都知道了,还来干什么?不应该第一时间禀报长公子,毁了密室里的东西,让我死无全尸么?”
周兰木睫毛一颤,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往他手里一扔。楚韶伸手接了,看清是什么之后,一瞬间瞳孔紧缩,几乎是从榻上跳了起来。
他哆哆嗦嗦地开口,腿软得几乎跪倒在了周兰木面前:“……哪里来的,这是哪里来的!”
周兰木的目光有些呆滞,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本是承阳皇太子手下之人,你若不信,此物为证。定风之乱后我决计为殿下复仇,只身潜入中阳卧底,除了鹦鹉卫的头目,本想连同你一起……”
他没有说下去,楚韶愣愣地盯着他,看见他霜雪一般的面容终于化了,红着眼睛对他露出了一个初见一般天真又美好的微笑。
“小楚将军,跟我一起造反罢。”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 ·完
掉马是不可能掉马的,目前只是勉强心软了点点罢辽
以及我立志在二月初日万五天,如果flag倒了就让我胖上五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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