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木倒也不瞒他,答道:“中阳一位公子哥儿最近死在了逝川,我奉旨来查案。在极望江上碰见有人来杀我,我以为此事复杂,只好请你来,结果遇见你之前先见了那人手下,只说那公子哥儿是意外死在春来客栈的,这两件事并无瓜葛,让我查我的案,择日再邀我去会面。”
白沧浪嗤笑了一声:“谁这么无聊啊?”
周兰木正色道:“那人说他主子是东南平王,戚楚。”
白沧浪一拍桌子,声音大了几分:“东南平王?”
周兰木苦笑一声:“正是。”
“可怕,他为什么要见你啊……”白沧浪举杯一饮而尽,喃喃道,“小兰,你可知如今这平王,是位什么样的人物?”
楚韶算是发现了,周兰木从前爱给人起外号的习惯,似乎全是跟这人学的。
不过他现在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白兄与平王相熟?”
他在宗州之时便听过东南平王的名头,平王原是先帝的兄长,自小不为其父所喜,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立下了一身赫赫战功。
待得先帝继位之时,平王已在东南一带拥兵自重,成了梗在先帝喉间的一根刺。
只是平王却并无夺皇位之心,他三次入中阳朝见,与先帝签订了修好的条约——平王交了东南部分兵权,换取了先帝永不疑忌的承诺,为让先帝安心,他甚至放弃了“风”的姓氏,改随母姓戚。
自此,平王与大印皇室以东南山脉“离恨天”为界,再无瓜葛。
平王易姓,兵权不足造反,逐渐让皇室放下了戒备——其实皇室如此打算,还有另外一番原因。东南一带地形复杂多有毒漳,是少数民族扎根之地,这些异民不服官府管教,经常寻衅滋事,还多有部族之间的战争。
朝廷有心无力,只有平王带兵平过南疆动乱,能镇得住这群人。
平王为消朝廷疑心一生无子,只收了一个养子——那便是如今的戚楚。随后平王身体恶化,病死在四十二岁,戚楚顺理成章地袭了爵。
戚楚初初继任之时,还只被人称为“小平王”,人人皆以为这不大的孩子坐不稳这个位子。谁知他袭爵两年之内,东南疆域风平浪静,人人皆知这孩子手段毒辣更甚其养父。久而久之,人们便也都恭敬地称一声“平王殿下”了。
白沧浪握着手中酒杯,冲楚韶一笑:“我与平王殿下有一两杯酒的交情。”
他似乎已经喝醉,说话都有些飘飘然:“唉……这小平王今年刚满十七岁,手段之毒辣,令我这行走江湖多年之人都忍不住咋舌。”
楚韶有些惊诧:“何出此言?”
白沧浪倒是健谈:“定风之乱那年,我有一个朋友独身前往东南,结果在离恨天被困,叫平王把人扣下了。我行走江湖,真心当朋友的人不多,听闻此事之后,便心急如焚地跑到东南去救他。”
他打了个酒嗝:“平王府外设了七十二道关卡阻人,听闻都是平王一手所建。那孩子当年只有十四岁啊,关卡当中油泼斧砍,稍不留神便会命丧黄泉,我一路过去,所见尸体数不胜数……他见了我却很惊讶,只道我是第一个闯出他关卡的人,喝了几杯酒,便把我朋友放了。”
楚韶犹有些不信:“十四岁的孩子,当真如此狠毒?”
白沧浪拍拍他的肩膀,夸张道:“小楚将军是不知道,我自负武力高强,这些年都没怕过谁,唯有这十四岁的孩子让我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些畏惧之意,直到现在,我想起他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周兰木托着腮,似乎很忧愁地说:“那他见我做什么呢?”白沧浪叹了口气:“他想起一出是一出,谁知道他在想什么。罢了,到时候他叫你去你便去罢,既是他指名道姓,想必不会为难你,你若不去,他才会想招对付你呢。不过此行凶险,你去的时候,唤我一起便是了。”
周兰木“哎呀”了一声:“这怎好麻烦沧浪……”
白沧浪白了他一眼:“少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请我喝酒什么意思?怕是早就盘算好了罢,小狐狸。”
周兰木悻悻地闭了嘴。
楚韶见周兰木被人噎住,觉得有些好笑,又为白沧浪添了一碗酒:“那我也替四公子谢过白兄。”
白沧浪喝得眼神有点迷离,随口答道:“不用谢啊,小楚,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哈哈。”
周兰木掩着嘴轻笑了一声。
一顿饭吃得尽兴,酒足饭饱后,周兰木将喝得酩酊大醉的白沧浪带至客栈二层休息,楚韶在楼下等待着二人。
刚刚上了二层,拐过角去,白沧浪的眼神便几乎是立刻清明了起来,他警觉地朝后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
“计划出问题了,”周兰木一手扶着他,淡定地答道,“我本来只想借卫千舸一事除掉碍事的人,不料尸体刚送到逝川来便被半道截胡,扔进了对面那家客栈。”
他低声说着,面色也逐渐凝重了起来:“我刚知道此事时也吓了一跳,春来客栈有何蹊跷,竟值得平王来动手?”
白沧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道:“戚楚此人深不可测,定有他的缘由。不过他既说了春来客栈一事与卫千舸无关,你便按原计划行事,想必戚楚不会闲到来干涉你。”
周兰木点了点头,白沧浪推开房门,刚想进去,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情,便转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对楚韶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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