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带个口信吧。”于知非说,“就说我一切都好,不必挂念。”
小栗子仍有些犹豫,但见于知非态度坚决,也不好多说,飞快的往外去了。
于知非不是没话说,只是有太多话想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落笔,索性不说。
他将于渊天送回来的梨花夹入书本之中,墨香混合着梨花香。
那张薄薄的纸被他妥帖的夹起来,细心保管着放入檀木盒子里,这盒子里放了于知非不少的东西,都是没什么用了,却舍不得丢掉的。
小环将药碗送递上来,垂眸道:“爷,您先喝药吧。”
“药方子给我找来了么?”于知非问她,“我看看。”
小环有些犹豫的递给他:“爷拿这药方子干什么?”
“总要知道自己每天到底都往肚子里塞了些什么东西。”于知非道,“无妨,你先出去吧,我小憩片刻。”
“是。”小环行了个礼,一步两回头的出去。
于渊天这个主子不在宫中,小环便没了方寸,除了应着于知非的话去做,别的就不知道该干嘛了。
于知非将药方子打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遭,里面用了好些人参鹿茸之类的好东西,跟吊命似的把他给吊住了,于知非拿笔在上面划了几笔,将药方子也放进了那盒子里。
他推开门,沿着后院门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御书房有一处暗门,连于渊天都不知道。
他毕竟是先皇最疼爱的嫡亲弟弟,好些朝堂之事,皇兄都爱交由他帮忙打理,知道这个暗门还是有一次先皇的身边人领着他走的。
那时候朝堂很乱,先皇纵情声色,政事没忙多少,反倒往宫里寻了好几个天下第几第几的美人,几乎快要将身子亏空,于知非从边关处理事情回来,便碰见文官弹劾,将先皇气得生了病,说是概不见人。
为了不让人发现于知非去见了先皇,他就被人带着从暗门进去了。
于知非以为自己这辈子就那么一次走暗门的机会,却没料到事到如今,竟再一次有了机会。
四周无人,他警惕了又警惕,才推开房门,这里已很久无人来过,门上挂满了蜘蛛网,于知非伸出手撩开,往里走。
他点燃了火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的书,似乎嵌入这墙壁之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是御书房里面藏着的暗室。
他往前迈了几步,按照先帝死前的嘱咐,从最下面一层的最里面,找到了那张薄薄的纸,上面盖着一个非常清晰的红印,是玉玺留下来的印记。
火折子的光芒轻轻闪着,映得这张纸灯火通明,于知非垂下眼,看了半晌,突然扯了扯嘴角,一声嗤笑。
太后筹划那么多年,他忍辱那么多年,除了他,谁都不知道,只需要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张纸,就能把于渊天从帝位之上拽下来。
只这么一张纸罢了。
送信的跑断腿了两匹马,才冲入扎营之地,从马背上跳下来,送信的一下跪在地上,喘了好久的气。
那头,却有人叫着往帐篷里去了,嘴里喊着:“陛下,送信的赶回来了!”
帘子被掀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黑靴的修长双腿,他大步阔伐往外迈了几步,一只手将那送信的给拉起来,急不可耐的开口询问:“信呢?”
送信的发了个抖:“那位爷,那位爷,没给写信……”
于渊天的脸色一下黯淡了,盼了两个日夜,却什么都没盼来,双眸微沉。
送信的又抖一下,道:“但让小的捎了句口信,说他一切安好,无须挂忧。”
于渊天脸瞬间雨过天晴,微扯了扯嘴角,道:“是吗?”一顿,又道,“他还说了其他什么?”
送信的再抖一下:“没……没有……”
于渊天的心情又变得不好起来,一忍再忍,到底追问道:“只这一句?”
“只这一句。”
于渊天还欲开口,另一侧伸出来一只手,拉了他一把,道:“你够了,让旁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送信的迅速低下头,做一副自己不存在的模样。
于渊天看他一眼,压低声音,竟呢喃一句:“看来他不想我。”
“我要吐了。”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不就几个月不见面而已,你们时间还长,还差他给你写一封信?”
于渊天根本不听他劝:“他怎么不回我?”
顿了顿,他干脆扭过头去看一眼送信的,道:“你先别走,再替朕送回去几封。”
众人:“……”
此后数日,信如雪花般飞入宫中,多得于知非都没时间拆开看。
有时候于渊天写他今天做了些什么,有时候于渊天回忆一下过去的时光,有时候只满篇重复着“想你”这二字,他们面对面时于渊天从不说的那些话,全都在信纸里露骨的表露出来。
他说今日遇上小叫花子,抓着他的裤腿要个馒头吃,他给他买了一整笼的大馒头,找他讨赏。
他说,小时候于知非站在他面前就领着他吃了好多的大白面馒头,其实那时候他更想吃窝窝头。
他没吃过白面馒头,所以觉得窝窝头是顶好的,白面馒头反倒是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小孩子拽着他的裤腿道谢,感恩戴德,却缠上了他,要跟在他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