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岁贡是积年累月的,每年岁贡、税收、盐引、火耗,各种款项种类繁杂、数目又多,五百万两只是曹昇能查到的冰山一角,蔡靖山干净不了。但这一次赤峰营、大理寺、新任节度使都冲着蔡靖山去了,蔡氏若拔不掉,西南之势都控制不住。蔡靖山不怕言官弹劾,穆璇、秦棠和安迅却受不住,朝廷数年往西南打进去的桩都会坏,以后再想进就更难了。”
魏楚越的棋局上,黑子已失了势,勉强周旋不可能赢下这一局,一子错满盘皆输,现在能扭转乾坤的机会或许只有横竖交错见的一处位置了。
“蔡靖山失算了,否则不能被寒崇文绑着离开卞城。”
“你哪儿知道不是做样子给我看的?”
“寒崇文的剑叫不动山,要够沉够稳够厚够势重,剑即人心,他的剑不快,但却叫人扛不住,这种人该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弯弯绕绕的人。他更像是一面刀枪不入的盾。”
“你知道我心里那个人是谁?”
“是郭大小姐吧。”韩牧川猜到了,魏楚越说起郭梦颖时眼神有些许阴沉,旁人或许不能一眼看穿,韩牧川却不会错过。但他并不太在意郭梦颖,反而更在意魏楚越方才的话,微微顿了顿,忽然握住了魏楚越的手,“不过,我希望你说的人是我。”
魏楚越怔愣了一下,心跳突突地乱跳着,他的话并不是那个意思,可韩牧川这样拉着他,意思再明白没有了。魏楚越知道他们之间拖不下去,再拖也没意思,但他还未想好要怎么说,又低了头不敢应对韩牧川的眼光,轻轻扭了扭手腕想抽离却被拽得紧。
韩牧川道:“你继续说。”
“……先松开……棋还没下完。”
“我替你下。”说罢,韩牧川就从魏楚越手心里抠出了一枚白子,落于棋盘上,正是魏楚越方才心里想的位置。
韩牧川就是不放,魏楚越就挣不开,他只能让这么牵着,心里一下乱了,方才说的事情几乎要忘了大半。
倒是韩牧川自得的很,说:“郭大小姐认了寒崇文做义父,从一开始就在搅这浑水,要为郭氏牟利,既然连阿越你都说她心思极重,这么大一盘棋,她想要的恐怕只会更多。”
“郭家攒了琼林宴的局,郭梦颖那夜与我说话时,你也在,她是真想要了蔡靖山和他儿子的命。”魏楚越有些不舒服地转了转手腕,但手还被韩牧川握得牢牢的,无声轻叹才幽幽说道,“白碧山庄的大火就是郭靖山的手笔,早先还没有赤峰营的时候,州府间各自有乡军和民兵,说是兵,却与匪差不多,蔡靖山手里有四海堂的火器,单家和祝、元两家为了矿山打的头破血流,而郭家却有自己的养马场,训出来一支三百人的轻甲骑兵,五族乱哄哄的山匪里,整出了一支军,这便是杀身之祸。”
魏楚越不自知地又叹:“朝廷视西南宗族为心疾,怎肯容他们把乌合之众打磨成利器,于是便立了赤峰营来编军,这赤峰营既然是收编各部乡军、民兵,说白了还是宗族之间的斗争,朝廷北面还有蛮族,顾不得西南,便让他们自己闹,蔡靖山心上一计,在白碧山庄放了把火,弄死了郭梦颖的爹娘,又撺掇郭家旁支来夺家主之位,搞得郭家祸起萧墙,蔡靖山则乘机划了地把赤峰营安顿在了徐州,往里面塞了不少蔡姓人,把那主将攥在了手心里。来年朝廷一看,乡军是没了,赤峰营差点姓了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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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剧情最认真的应该是魏少吧
第104章
韩牧川听着魏楚越说故事,似乎简单内里却是诸多牵连、各方角力的结果,一点都不容易。
“你说差点,那就是蔡靖山最后并没能拿捏住赤峰营?”
魏楚越点头:“后来闹了山匪嘛,闹了好几年,直到穆璇来。”
“说是山匪,其实是其他几家组织起来给蔡靖山闹事的吧。”
“西南就是这样,一家独大是不能的,要完全踩死一家也是不能的。白碧山庄一场火烧得就剩墙皮了,照样能重建,就连满院子的白碧照雪梅也能再植。不过马场实在太费钱,让元涛捡了个现成的便宜去。但元涛手底下也没有能好好养马的,再没能配出好的来。现在成了宗族们围猎的去处。”
“你的师父们还有教策论的吗?”魏楚越所学颇杂,什么都学,韩牧川捡到魏楚越时他还年少,究竟能学多少?他再聪明也需要有好老师。可教他那些又是为何?魏楚越无心仕途。
魏楚越仿佛一心一意还在棋局之中,没有回答韩牧川的问话。
“你与赤峰营主将穆璇,也相熟?”
魏楚越落了枚子:“为什么问这个?”
“你能把燕诩放出去三年,该是信任穆璇的。否则要从无忘斋借人,他得运做金山来,这买卖也未必能成。”
魏楚越有些想笑:“我就这么贪?”
“我是说你重情义。”
魏楚越微微侧目,道:“相熟倒也不至于,一起喝过酒、赌过钱、跑过马,是值得交的朋友。”
喝酒、赌钱、跑马,这怎么听都是酒肉朋友那一挂,如何能值得相交了?韩牧川目光不离魏楚越半分,忍不住想问更多。从前韩牧川从来不问,魏楚越有心事的话,他就安静地陪着,不打听也不打扰,魏楚越若想说的时候就会说。但魏楚越其实极少说自己的事情,他幼时发生了什么,为何父母双亡?他的那些师父们都是什么人,如今在何处?他为何似乎与朝廷势力牵扯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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