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然不喜欢宋怡临现在这个样子,明明有话,却还要嘻嘻哈哈地东拉西扯别的。
宋怡临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说。
自从知道文然收到了琼林宴的请柬,宋怡临心里就一直不舒服,不,应该说更早之前,早到秦棠来的时候,他心里隐隐害怕,害怕文然会离开。
“回家吧。我们回家说。”
二人一路无话,到家面对面坐下,宋怡临还是沉默。他想了一路,可他不知道怎么说,他只知道他不想文然去理会那些事情,秦棠的事情,无忘斋的事情,琼林宴也好,安迅也好,甚至是文老的家书,都不要理会,就当那些事情与文然都毫无关系。
当文然问他,报仇是什么样的感觉,宋怡临心惊,他不由自主地害怕,他不希望文然去报仇,连想都不该。可他说不出口,当年若有人拦着他报仇,他能把人生劈了。
“宋哥,你到底怎么了?”
“……那些事情,你能不能当做不知道,不要管?”
“你是说安迅?”文然微微一笑,“我并不认识他,也不想去参加科举。”
文然瞧宋怡临皱眉的样子,像是有很大的不安,他怎么会这么傻,以为他会因为谁的一句话就想去科考?
“不,不止是这个,还是琼林宴。你是准备去的吧。”
宋怡临说的并不是问句,文然一怔,他确实正在考虑去,应该说,当宋怡临告诉他樊府的事情之后,他就没有再想过不去。他是不想看见郭博彦,但是他更不喜欢做缩头乌龟,难道眼不见就真能心不烦?掩耳盗铃不过自欺欺人。
他还恨,他想质问郭博彦,为什么要害文氏,要害他爹,身为御史中丞,不谏忠言,反而狡诡作佞,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吗?!
“……琼林宴,我只是想去看看。”
宋怡临握住文然的手,相信自己的一双手是一条挣不断的链子,能将文然就此拴住,从此不离:“那些事情都与我们无关,不去行吗?”
见文然没接口,宋怡临继续说道:“徐州的案子有魏少帮忙,水落石出不会太远,秦棠和大理寺都有交代。樊府的琼林宴或许本就与案子无关的。再说,玄剑山庄是江湖门派,跟与我们毫无瓜葛,这种事情留给魏少应付就是了。你既然本就没想过科考,那就更不必在意那安迅的话了。文老的信里不也说,顺心而为才是吗?”
这回文然听明白了,宋怡临害怕他掺和进事里。当初他决定离开京城,就是想脱身避开,现在为何又忍不住去想呢?
宋怡临想给他买琴,是想把他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拉出来,让他还做一个不问世事的写字先生。
文然心里一阵酸苦,像是咬了一颗坏了心的海棠果。
“宋哥,我不会回京城的。”文然回握着宋怡临,顿了顿,“可我也没办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宋怡临低头长长地叹了一叹,他知道的,文然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做不到,否则文远长出事的时候,他也不能去大理寺门前跪,也不能那么伤心难过奔溃。文然离家出走,是心寒,但文老、文远峤任然是他的亲人,他不会不顾。
郭博彦回乡,文然心里的积恨一直压抑着,不是不想爆发,只是找不到出路罢了,他恐怕是为了不连累宋怡临和无忘斋才一直忍着。
“文然……”
文然站起来,拥住宋怡临,不是想哄他,恰恰相反,文然需要宋怡临,像游鱼需要湖泊,飞鸟需要树枝,宋怡临就是他的容身之处啊。
“宋哥,我哪里都不去。”
“那……无忘斋你还去不去?”
文然笑了起来:“不去,你让魏少来见我。”
宋怡临垮了脸,埋在文然怀里,只觉得文然太瘦了,他好像一用力就能折了文然的腰,可他想把文然抱得很紧很紧,紧得嵌进自己的心口里。
宋怡临还是陪着文然去了无忘斋,请魏楚越来家里,宋怡临不是不敢,而是嫌弃,他嫌弃魏少一定会嫌弃他的小院子。
魏楚越骄奢淫逸惯了,哪里懂他要养文然的心情。
时近掌灯,无忘斋像是刚刚睡醒了,慢慢热闹起来,而晁云楼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
宋怡临带着文然往晁云楼里走,格外小心地留意着周围,谁知道韩牧川会不会又突然冒出来?
“宋哥,怎么了?”文然感觉到宋怡临拉着他的手握得紧了些,还一直四下顾盼着。
“嗯,没什么,近日晁云楼里可能有其他人。”
文然不大明白,有其他人宋怡临也不该紧张吧,能入晁云楼不都是无忘斋自己人吗?
宋怡临不知道怎么跟文然解释,魏楚越说了,韩牧川与无忘斋没关系。可听着一点都不像没关系的样子,不知道这师徒二人在搞什么,魏楚越师父这么多,却没有哪个进来过晁云楼。
正想着,宋怡临就望见了韩牧川,站在回廊里,就在正厅前,也正看向他和文然。
看来不是飞檐走壁,韩牧川也不会动手。
宋怡临近前,向韩牧川抱拳:“韩公子。”韩牧川说自己不是大侠,宋怡临只能自由发挥了。
文然见宋怡临对那人恭敬,称呼也颇为疏离,想来真不是无忘斋的人,便也一揖。
“韩公子,魏少可在?”
“在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