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上刷了粉,每逢晴朗的夜晚,皓月当空之时,便有竹影横斜,落于白墙之上,如同一幅长长的水墨风景画。
安排好黄栌后,楚天竹就开始了他的“炼丹”大业。每日除了晨起训练黄栌之外,便是闷头在新建的竹屋中研磨材料。
他请村长放出话去,说山上的竹仙师要开始炼制丹药,长期收购炼丹所需的材料,并列出了收购清单。
清单中罗列了一些寻常补气养血的药材,并将硫磺、硝石等物巧妙的混入其中,使人看不出他真正需要的材料是什么。
自古以来,仙师们炼丹时,都会在丹炉中放入种种矿物。
他们认为草木岁岁枯荣,不可长久,使用草木作为材料,炼出的仙丹无法助人长生。
金石则不同,不惧火炼,千年不朽。
甚至有人会在丹炉中混入金箔、水银等物,以求炼出能使人白日飞升、不老不死的金丹。
与他们相比,楚天竹收购丹砂、硝石、硫磺等矿物,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
至于炼丹所需的丹炉,原本定制新炉需要数月,不过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
先前住在大王庄的柳仙师回乡做官去了,他置办的宅子却暂时无人接手。
乡里人买不起这等宅院,城里人又不愿到这偏僻地方来住,因此一直空置,只留一个老管家在此照看,寻找买主。
宅子里除了带不走的大件家具,还有一座半人高的丹炉。
柳仙师对炼丹之术一窍不通,炸了几次炉,把这丹炉炸得灰头土脸,不堪入目。
几位本欲接手的仙师看过实物后,都连连摇头,不肯成交了。
如是数次,山中或真或假的仙师们都听说这丹炉实是个废品,不再前来。
宅子还三不五时有人来询,香炉无人问津。
因此楚天竹一露出要购买丹炉的意思,老管家生怕他跑了,一开口就开出一个极低的价格。
柳仙师先前不过白身,现在已在卢州做了官,地位水涨船高。
人说宰相门房七品官,官员家中的管事、仆从出门办事时,一说自己是某某大人府上的,地位立时与旁人不同了。
老管家迫不及待的想处理掉大王庄这点事务,好早日回卢州,去当他的风光大管家。
管家给出的价格,大概相当于定制一个全新丹炉价格的十分之一,楚天竹欣然接受。
他又没打算真的炼丹,便宜购入一个丹炉,只为装装样子,以防有好事者前来刺探。
见这位竹仙师点头,老管家笑逐颜开,终于处理掉了这个烫手山芋。丹炉虽然没卖到东家要求的价格,但只要卖宅子时稍微抬一抬,便可找补回来。
楚天竹雇了马车,把沉重的丹炉运回山中,又采买了一些工具,炼丹工坊已初具雏形。
这段时间,陆续有村民送来清单上的矿石材料,他立即开始着手加工。
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放出消息,声称炼制出一炉“辟谷丹”,待价而沽,换来的钱财,用于后续收购材料。
就在楚天竹勤勤恳恳的搓材料时,一个来自青州的商队,出现在黄家村。
他们拿了一封写了仙居地址的信,在村民的指点下,找到了半山竹林。
为首之人身材微胖,须发很重,穿着一身轻薄的靛蓝丝衣,手中折扇不停扇动,依然热得汗流浃背。
他叩响竹林仙居的院门。
此时黄栌在别院读书,楚天竹在山中“炼丹”,家中只剩王文轩一人。
王文轩极不情愿的放下书,前去开门。他眼神不好,动作也慢,拖拖拉拉的。
但叩门之人似乎极有耐性,不疾不徐的叩门三声,稍作等待后,以同样的节奏再叩三声,循环往复。
王文轩神情飘忽的打开院门,口中念念有词。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书中,双目茫然,因此开门之后迷瞪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惊觉:“大哥!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王文轩的长兄,王文举。
王家在青州经营药材生意,已有三代,是本地人尽皆知的百年传承老品牌。
经营的药房“百草堂”在青州共有十余家分店,向来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口碑极好。
王文轩的父母担心他被奸人所骗,特意要他大哥王文举到仙山一探究竟,无论如何,尽量将王文轩带回家中,方便照拂。
仙山位于京州西北与卢州交界之处,青州位于东南。王文举要到仙山,需得先进京州,再从京州转道向西。
京州自开元定都以来三百余年间,已发展成人人向往的繁华之地。王文举身为商人,路过京州怎能空手而归,于是他干脆拉起个小型商队来。
外地行商进京,如果没有门路,很难取信于人,再好的商品,也卖不出好价格。
但若有双方都认识的熟人作保,持荐书拜访,京州本地商户知道这是可信任的人,态度自然不同。
王家在青州发展许久,枝繁叶茂,人脉广泛,各行各业皆有渠道。王文举多方联系之下,拿到了好几份荐书。
一切准备停当,他带着年轻力壮的家丁伙计共十名,并一位精干的管事,赶着五辆装满青州药材、土产的马车,一路往京州去了。
他在京州把货品脱手,大赚了一笔,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来到小弟王文轩信中所留地址,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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