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们在短时间内陆陆续续集结在了医疗舰上。很快就有输送兵大喊,一个一个伤员被小机器人抬进来,将大厅挤满。
“听说了吗?有一艘载平民的飞船刚飞出防护罩,就被异兽围住了。”一个女孩脸色苍白道。
周围的人心都揪紧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去想象当时的惨状。但这种时候连忧虑也是在浪费时间,必须专心投入到工作中。
一名哨兵被放置在庄晏面前的平台上,他的一条手臂已经没有了,治疗仪正在断口处运作,哨兵口中也在溢出鲜血,身体抽搐,面部肌肉跟着抽动。
助理连忙去拿手套,庄晏等不及了,双手扶着士兵的头,拇指按着他的眼角,凝视着他的瞳孔,口中道:“放松,你已经安全了,放松……”
他伸出精神触丝,环绕着士兵的意识云,隔绝了他的感官知觉,安抚狂乱的部位,让他从身体被撕裂的痛苦所带来的绝望情绪中清醒过来。
就像一场手术,他给他们打麻醉,再割去腐烂的部位,防止它们蔓延。
士兵慢慢停止抽搐,瞳孔稍稍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倒映出庄晏的脸。
“很好。”庄晏声音冷淡,不带情绪,却恰恰能给人一种安全感,“你需要睡一觉,醒来之后就不会有任何痛苦了。”
士兵仰望着他,在庄晏收回手,打开平台上束缚他的手环,打算把他运走时,他忽然喃喃道:“这是圈套……那些异兽给我们设了圈套,我们会被他们吃掉,我们会被撕开!……”
他绝望地嘶吼起来,身体再次在平台上挣扎起来,犹如濒临绝境的困兽。庄晏再次想要按住他的头安抚他:“冷静!你已经安全了……”
“我们会被吃掉!”士兵仰起身子,双目血红,一只完好的手挥舞起来,庄晏还企图安抚住他,却猛然发现他的手掌里攥着小小的一块锋利的碎片。
与此同时,旁边的勤务兵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大喊道:“小心!”扑上来制服那个哨兵。
庄晏往后退了一步,但那士兵也坐起身来,碎片向他划去,庄晏侧过头躲避,勤务兵扑上来,将哨兵“咚”的一声按下去,平台两边手环“咔嚓”一声,再次将他铐住。
勤务兵惊慌地对弯下腰去的庄晏道:“你还好吗,先生?”当庄晏捂着眼角直起身来的时候,勤务兵吸了口冷气。
庄晏的右眼眼角被划中了,血从他的指缝流出来,混合着那个哨兵留在他手上的血,庄晏踉跄了一下,勤务兵两步过去扶住他:“快,坐下,让治疗仪给您止血!”
庄晏被他扶着在旁边坐下,治疗机器人过来,他声音虚弱道:“把这人送到其他向导那里去,他要崩溃了。”勤务兵连忙给机器人下指令,把那个士兵运走。
庄晏不得不放开手,让治疗机器人动作,他的额头上渗出冷汗,心里想的却是,真讽刺,向导可以帮助哨兵阻绝痛苦,自己受伤了却得老老实实受着。
他的右眼都被血糊住了,机器人飞快地替他做着清理,把血洗干净,每动作一下,庄晏便感到一抽一抽的痛,那根神经牵动着大脑,大脑里的神经也像一张被四面八方拉扯绷紧的网一样。
“先生?”
庄晏抬起头来,那一瞬间,他感觉眼前的血色变成了一张薄膜,而透过那张薄膜看到的不是神情慌张的勤务员,而是一双冰冷的眼睛。
庄晏身体一震,眼角狠狠抽痛了一下,他低低地“啊”了一声捂住伤口,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视野除了受伤导致的模糊以外,已经恢复了正常。
是创伤导致的幻觉?
“您得去休息。”
庄晏被勤务兵扶起来,有点懊悔,现在正好是用人的时候,他却偏偏不谨慎受了伤。
勤务兵扶着他离开了医疗舰,庄晏边走边道:“我睡半个小时就好,你记得叫醒我。”
勤务兵道:“先生……”
庄晏道:“那个哨兵情绪那么失控,说明前线情况已经很严峻了,要是不能守住,才真是……”他说着,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往左边走。
庄晏站住了,勤务兵也站住道:“先生?”
庄晏心道:“‘声音’?”
我不叫声音!我的名字是……“声音”叫道,不过这次稍稍严肃——算了,你快往左边走。
庄晏往左看去,这一片区域都属于丘陵地带,在舰队停靠的空地之外有许多起伏的山坡:去哪?
去那边的山洞里,你要把你身边这个人类甩开。
庄晏看了眼勤务兵,沉吟片刻,“声音”催促着他:你多犹豫一会儿,这里的人就都可能完蛋!
庄晏皱眉,随即抬手碰了碰自己的伤口,发出一声痛呼,弯下腰去。
勤务兵连忙道:“您怎么了?”
“我感觉很疼,伤口好像裂开了。”
勤务兵慌道:“那我带您回去再处理一次伤口吧?”
“我走不了了,我在这里等你吧。”庄晏捂着眼角吸着气,一副忍耐不了的样子,“现在治疗仪恐怕也不够用了,你给我带一些止血的药和纱布来,我们自己处理。”
“好吧。”勤务兵再三叮嘱庄晏,“您一定要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遣走了勤务兵,庄晏转身往“声音”指的方向走去,远离了飞船和营地,到了一个山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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