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屏障在这些魔风魔刃的攻击下,却不停地被消耗、不停地被损坏。
最开始的时候,沙招能看见曾经带汤笃来看过的那些金色的小鸟,在魔风魔刃中灵活闪躲觅食,他便在这些小鸟的引领下,去到了魔渊的更深处。
但越到了深处,魔气越浓厚,魔刃的攻击越密集。再往下,甚至密集到了连小鸟都无法躲开的地步。
比小鸟更庞大的人身当然更无法避开,沙招只能任由魔刃劈砍在屏障之上,再及时调动身体里能调动的所有魔气加固屏障。
长而黑的眼睫毛之上,渗出了一滴一滴的汗珠。眼睫毛微眨一眨,汗水就顺着睫毛滴落下去。
若是在外界的空旷地带,沙招尚可以从天地之中召取魔气为自己所用。但在这魔渊之中,周围被仿佛自己生了灵智的忠于杀戮的魔气包围得密不透风,魔气的消耗就会更加迅速。
忽然一道极其强劲而巨大的魔刃劈砍在了屏障之上,这单薄而伤痕累累的屏障受到了最后一击,终于无法承受而崩溃。
就在它崩溃的瞬间,又有无数道魔风打在了沙招与“茧”的身上。
沙招举起右手,召集到的魔气甚至已经无法维持一个大型的屏障了,就算勉强维持,也无法在这些魔风中撑下去。
他眨了一下眼睛,就在睁开的一瞬间,身体里最后的魔气忽然从他手心中狂涌而出,瞬间便凝成一把漆黑无比的剑。这剑汇聚了他所有的魔气,甚至比这魔渊中的魔刃更加漆黑纯粹。
魔尊持着这把漆黑的剑,瞬间挡下了数道射向“茧”的魔刃和魔风。但却有数道擦过了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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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极暗,一些嘈杂到无法忽略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什么朦朦胧胧传到耳边,一刻也不消停。
汤笃总觉得自己很悲伤,但却抓不住这悲伤的来源。他想辨析那些声音,却像被打破了的蜜蜂罐子一样让人只觉得难受。
他感觉自己在一个很狭窄很狭窄的地方,也许狭窄到连呼吸的空间都不够。但奇怪的是,自己却并不觉得压抑,甚至觉得这里很安全。
但这个狭窄的地方却一次次地在被削薄,从外透出一点点光来。但那就是一瞬间的事,很快被削薄的地方又重新厚实到一丝光也漏不出。
但每当这个时候,汤笃就忽然伤心起来。
他失去了灵核,十几年后再次感受到了凡人的□□的感觉,是剧痛和恐惧、是对所有的事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
而现在,是难以抑制的悲伤。
在那些“蜜蜂”的声音最大最密集的时候,关着他的那处狭窄的地方被削薄砍弱,几近透明。但一点点的,未知的东西又慢慢地将他严密包裹起来,虽然速度变得很慢很慢,但他逐渐又被关得严丝合缝。
不知道在这无尽的黑暗和混沌中过了多久,那些“蜜蜂”的声音才像落入水中一般,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汤笃紧紧揪着的心脏也莫名跟着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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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渊底部,是一片巨大而空旷的地带。而那些魔风魔刃都被隔绝在了离底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丝毫不向下倾扰。
沙招眨了眨眼睛,一丝血迹滴落在他的眼睫之上。他缓慢地看着自己手上和身上红色的痕迹,显得十分陌生。但在一百年前为了争夺魔尊之位的时候他也曾见到过,所以知道这是血迹。
他调动了一下身体里的魔气,却一片空空荡荡,连一丝都搜寻不出来。于是他接受了自己只能像一个凡人一样伤痕遍布的事实,撑着山壁艰难站起。
用他的魔气所凝成的 “茧”就在脚下,这是他全身上下最完好无损的东西。
但由于控制魔气的人虚弱无比,这些魔气很快就溃散了。露出里面白衣无暇的人来。
少年的脸颊十分洁净,但却又太过安静了。沙招忍不住伸手轻轻触了触他的颊肉,上面却被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红色。
没有魔气、这深渊底下也没有任何可供吸收的魔气。而在魔渊之中,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烂得不剩一二,所带之物也丁点不剩。
魔尊抱起了汤笃,然后把他放到了背上。拖着比平时沉重很多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方走去。
很快,魔尊的眼前亮光一闪,只见远处有一团朦胧的东西,正在不停散发着和煦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地底。
沙招紧了紧托着汤笃的手,加快了脚步向那团白光而去。
但望山跑死马,虽然这白光看上去近,走却走了极久极久。
直到看见了那团白光的实体,魔尊才把背上的人放了下来。
这团白光像个巨大的椭圆形的球状物一样,表面都是若有若无的朦胧的光一般的白色灵气,仿佛没有实体一般。
汤笃被平放在地上,脑袋后面被枕了一小团衣服卷成的布团,让他不至于被碎尸硌着后脑勺。
魔尊静静地看了他几眼,眼神似乎像往常所有时候一样平静而平淡,就像在做一件最平常普通的事情一样。
但当魔尊解开汤笃的衣襟和里衣,那个被豁开的伤口暴露出来的时候,他眼中翻涌起了极为激烈的情绪。
少年白皙而骨肉匀停的身体上,那道豁口就像是怪物一般突兀而惨烈地横亘在上面。鲜红的血肉仿佛被时间凝固住了翻了出来,魔尊甚至无法想象,这样巨大的伤口要流多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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