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牢狱里,魏道士显然吃了不少苦头,若是在以前,他不会向晚辈求救。
“自当如此。”武昕森满口答应。
魏道士对他有所求,他对魏道士也是。
昭戚本来跟随在旁,见他们两人只是寒暄叙旧,且牢狱昏暗发臭,他没待多久就离开了,说到外头等候。
武昕森看他离去,这才跟魏道士请教一件困惑他的事。
时空的概念,古人已经具有,当然寻常百姓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但对天文历法有研究的道士懂得。
武昕森将顾澹穿越的遭遇与魏道士详细讲述,把魏道士听得连连称奇,扼腕道:这是未曾听闻的奇事,原来竟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按郎君所言,那位顾后生能穿行古今,却不能通晓其中的奥秘,他的穿行,只是机缘巧合而已。顾后生想要回去,恐怕不容易。”
魏道士盘腿坐着,捋着长须,有那么几分昔日的模样。
武昕森若有所思,没有回应,他不是很认同,他一向认为,顾澹能来就能回去。
当然魏道士也不确定,毕竟穿越时空这种事,在他看来玄之又玄。
魏道士继续说道:“庄周有云,有实而无夫处者宇,有长而无本剽者宙(空间存在而没有边界,时间有延续而没有始末)。在缥缈无垠间,顾后生因为有郎君的一只香囊,而能穿行古今,或许正是那东西,使得顾后生与郎君,犹如一条绳索系住的两头,使你们相互连结。”
“不说郎君系着顾后生,那顾后生也系着郎君,你们二人相得益彰。”
武昕森听明白了,他笑道:“如此说来,他有我的东西,他才能穿行时空来见我;要是有朝一日他回去,我有他的东西,岂不是也能穿行时空去找他?”
挺离谱的,不过也挺有意思。
顾澹所处的时代,和平繁华,百姓富庶,路不拾遗,倒真是令人向往。
茫茫无垠的时空里,连接他们两人的真得是一只香囊吗?
还是缘,妙不可言?
又或许顾澹会穿越,只是巧合而已。
第32章
武昕森带领的兵是一支骑兵,接管这支骑兵队后,杨使君下达袭扰敌方辎重队伍的命令,武昕森接到命令,率领骑兵执行。
伏兵在林谷,待敌兵过半,才奔袭而出,轻轻松松获得敌方辎重,己方甚至没有一员伤亡。
朝廷的押粮士兵遭遇突袭,惊慌下大败涂地,只得缴械就俘。
武昕森骑着高头骏马,行至运粮车前,他用长柄漆枪刺破运粮车上的麻袋,黍米哗哗如水滑落。
他翻身下马,蹲下身用双手接住米粮,黍米颗粒饱满,纯粹。
许多百姓,而今连米糠都快吃不上,粮全都运往前线打仗。
武昕森起身,策马前驱,下令士兵将辎重和俘虏押往军营,车轮骨碌转动,队伍回营,一名小兵匆匆拿来条绳索去扎破损的麻袋,黍米洒落在他身上,他用膝裙去接,他仰起的黝黑脸庞稍显稚气,眉开眼笑。
他是新征的兵,在披上甲胄打仗前,他应该是个田夫。
种田的人未必能吃上粮食,横征暴敛之下,哪怕一颗米在老百姓看来都弥足珍贵。
武昕森带着胜利的队伍返回军营,军营高大的辕门旗帜招展,随从的士兵兴高采烈,武昕森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他手下的骑兵,都误以为他性情凶恶,对他十分畏惧,但如果顾澹见到他这幅模样,会知道他这是漫不经心,只是长得凶而已。
身为一员大将,武昕森厌战,军中的一切事物他都熟悉,他从小便是在军旅中长大,但现如今军中的一切,都提不起他的兴致。
而今进行的是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人们已经不知为何打仗,只是战争成为了生活日常,死亡相随左右,早已麻木不仁。
武昕森让随军的文吏登记缴获的辎重和俘虏的敌兵,他独自进大帐草草跟杨潜覆命,很快就从里边出来,随后,他往陡峭的山岗走去,那儿能一览营地的全貌,还能眺望到远方宛若一条银带的合水。
武忠镇的兵与朝廷的兵对峙多日,打过几场小规模的仗,各有胜负,不过根据情报,朝廷仍在增兵,在兵力上碾压武忠军,几场小胜仗并不能决定战局。
杨潜搬空家底,从百姓手中搜刮尽资源,而他的敌手,显然家中还有兵有粮。
穷兵黩武者,必然走向失败。
武昕森摘下兜鍪,搁在一条大腿上,他将头扬起,稍显凌乱的发丝,在寒风中被吹动,他听到身后有人爬坡气喘吁吁的声音,回头一瞥,又默然收回视线。
“武将军劫得敌方辎重回营,不去领赏,却在这儿。”
魏道长的道袍有点脏,手中木杖是新斫的藤木,他从牢里被放出来不久,还面黄肌瘦的,在牢中没少吃苦头。
武昕森手搭在膝上,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天师已经离开营地,返回老家。”
魏道长捶了捶老腰,“唉”地一声,他放下木杖,缓缓坐下,慢悠悠说:“小使君不听忠言,一意孤行,但老使君毕竟对我有恩。”
就才能和谋略上,杨潜确实不如他父亲,而且还刚愎自用。
武昕森没说什么,这是魏道长自己的选择,他听魏道长喃喃道:“眼下朝廷已经增兵至十万,运粮草的人马连绵数十里,势要从使君手中夺回泰阳郡。前头有朝廷来征讨,腹部又有卢东军在敲打,形势危急啊。早先使君不愿退兵合城,就该跟朝廷速战,而今大势已去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