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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而言之,人类畏惧自己无法掌控的事物。
    信仰邪神,被祂眷顾,就是将自己的一切托付给了未知。
    怎么敢全心全意地投注以信任呢?
    ——又该如何拒绝祂?
    **
    “我的理智让我觉得你在胡言乱语。”
    尤里说,“你所说的一切和我此前受到的教育以及联邦的权威者宣扬的内容不符。”
    “眼见为实。”伊戈尔道,“或许对你而言,应当是耳闻为实。”
    不知名的乐器演奏出的音乐声再次响了起来。
    尤里微微阖上眼,感觉自己仿佛坐在一辆永不停息向前行驶的轨道列车上,窗户外头是重复着的单调的景色,周围人的面孔模糊不清,他们的对话声也宛若窃窃私语。唯一被他注意到的只有从列车广播中流淌出的音乐。
    只有音乐。
    他靠在坚硬的列车椅背上,走在安宁的归家途中,哼着熟悉的、只有自己才知晓的小调。它像老人手中洒下来的金黄色糖浆,将他的思绪搅合的粘稠又甜蜜,这一刻,不论是残酷的命运还是永恒的病痛折磨似乎都远去了。
    他闭上眼,沉睡在了温暖的幻觉里。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
    尤里霍然睁开眼,喘着粗气惊疑不定地撑起身,一只手在身边摸索着什么。
    “你想做什么?”他对面的伊戈尔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就好像时间还停留在半个小时之前一样,“找你的刀,然后对着自己的耳朵捅进去?你的习惯让人不敢苟同。”
    “就算刺穿了大脑也很快就会重新生长。”尤里放弃了徒劳的尝试,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我不知道谁能用怎样的手段杀死我。”
    伊戈尔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尤里叹息道:“我相信了,苏利文先生。”
    “你的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上,我只是告诉了你一部分你想要知道的真相。”
    “……但主动权从来不在我这里,对吗?”尤里又四处打量一圈,而后对伊戈尔说道,“我唯一的筹码是,我觉得自己会有用处。虽然不知道在你们看来究竟是哪一点更有价值。”
    “那取决于你能做些什么。”
    “你们有医生,也有战士。”尤里说,“既然你毫无顾忌地出现在这里而没有人发现,说明后勤工作也做的不错。我想不通你们需要我做什么……等一下。”
    他用力捏紧自己的手指,皮下血管因此破裂又很快愈合:“你们需要的究竟是一个明面上的代理人还是一个暗处的刽子手?我觉得这两点你都能胜任。”
    “你也可以。”伊戈尔饶有兴致地说道,“所以挑一个?”
    “……”
    又过了一会,尤里说:“我不太喜欢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
    好吧。伊戈尔心道,大概有什么样的神就有什么样的信徒。
    ……不,这个想法也太没礼貌了。
    不过下次至少来一个能出门和人打交道的成年人吧?
    “那就这样。”表面上,他若无其事地说道,“现在你可以去试着去见祂了。”
    第82章
    很多年以后当有人问起,尤里塞斯·瓦伦第一次见到阿撒托斯时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他回想了很长时间也只能坦然说道:“我不记得了。”
    他的后辈们觉得他在说谎。
    “怎么可能呢?那明明是很珍贵的机会啊!”
    尤里摇了摇头:“我只觉得恐惧,而且那时候想要和祂见面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什么啊?可是祂不是从来不会出现在信徒的面前吗?尤里前辈,请再讲一讲嘛,为什么会觉得害怕呢,神明大人永远不会伤害我们。”
    尤里拒绝了他们:“没什么可说的。有些隐秘只有自己发觉才有意义。”
    ——祂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加西亚医生曾经这么告诫他。
    尤里一直弄不明白医生和那个队伍核心的关系,加西亚看上去最清醒,但他的清醒的认知却来自某种和神赋予的力量相关的东西。
    加西亚有着预言能力的眼睛曾经在某个梦境中看见了阿撒托斯真面目的一角。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能从畏怖中脱身,哪怕他的朋友们一直在尝试说服他。不过任何情感都可以被磨灭,唯有恐惧不会。你以为自己暂时遗忘了它,但下一次再直面危险的源头时,你又会沉浸在不可自拔的僵硬与慌张里,直到逃跑、或者被吞噬。
    尤里理解他,所以也习惯了对方会时不时仿佛一个卧底在邪教徒中间的正义之士般好意给出提醒。
    而对尤里而言,他先天性的病症与强大的异能是命运赋予他的恩赐和折磨,他失去过痛觉与嗅觉,所以再产生异样的听觉与视觉,也不过是从糟糕度E变成了E-的问题……所以对他而言,阿撒托斯是施暴者之一,也是使得那条偏离轨迹的命运车轮再次拐弯的强大力量。
    尤里不知道这辆车会驶向何方。
    而且,他虽然遗忘了那场值得纪念的初次见面,却仍然记得当时阿撒托斯对他说了挺奇怪的一句话:
    “没有痛觉,又因此而失去了嗅觉?”祂那双如同蕴藏着宇宙深处全部黑暗的眼睛注视着他,平淡地说道,“我说不定可以帮你治好它,但是我不会。”
    “为、为什么?”人类因为过于震惊甚至忘记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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