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桐抱着被子愣在那里:“不会吧?!”
“这有什么稀罕了,巴可达不都被他毙了。”青羚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他从小被精心教导,学了那贵族礼仪,喝牛奶像品红酒一样,有滋有味。
“其实我有一点不明白……”尹桐看着青羚,“这段时间我跟元帅接触,觉得他对你母亲还有很深的感情,很想念他,为什么不想办法跟他团聚呢?”
青羚低头喝牛奶的动作停了,不一会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滚!谁要看他?!罪行累累的糟老头子!”
“你又来了。”尹桐把被单和床单都泡到水里,又问青羚,“那件衣服是不是该洗了?”
青羚一看,是方匀在船上时披在他身上的毛呢大衣。
“唔,该洗了,”青羚站起来把衣服从椅背上拿了起来,“我自己洗。”
说着拿起淋浴头要往上面浇水。
“哎,这种衣服不能水洗!”尹桐要把衣服夺过去,青羚突然抱着衣服转了个身躲开了。
尹桐纳闷地看着青羚,青羚习惯了别人伺候的生活,住在这里的这些天,不但把尹桐的新衣服都给霸占了,还把妆台上的梳子洗干净,他毫不客气地据为己有,什么大牌的雪花膏和一沓又一沓的洁面巾之类的未开封的东西,他都整理到一个方型的盒子里,放到自己床的那头。
尹桐和他年纪相仿,从小光屁股时就同是小二班的同学,在一张床上爬过,在一个屋檐下学习、长大,对他的脾气了若指掌,也不跟他计较,还觉得他理所当然这样,本来这里的一切就是他的亲爹给的。
只是青羚贴身的衬衣尹桐都可以拿去洗了,这件大衣却碰都不让碰了。
“你都有了!”青羚抱着衣服脸瞥到一边,忿忿地说道。
“……我有什么了?”尹桐问道。
“……别的脏衣服。”青羚答道。
尹桐看着那大衣肩带上几乎被磨平的模模糊糊的Art痕迹,才赫然明白,这衣服是方匀的Art队服!于凯峰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不过肩带上有三道青蓝色的孔雀翎羽,是将军标识。
尹桐像是怕吓到受惊的兔子似的,小心翼翼地绕着离开青羚,转身去搓他的床单被罩时,满脑子都是:啊啊啊,方医生有戏了!
“不能水洗,那怎么洗?”青羚抱着衣服研究了半天,问道。
尹桐转过头告诉他:“要用温水沾湿毛巾,然后把毛巾稍微拧干,放到大衣上面,再用棍子敲打几遍,毛巾会把大衣上的污渍吸走,这样大衣就干净啦。”
“噢,”青羚狐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没有啊。”尹桐朝他眨巴眨巴眼睛,很无辜的样子。
青羚按照尹桐的说法,用枪杆随意地捶了捶盖着湿毛巾的衣服,然后把毛巾掀开半边看了看:“唔,是干净了。”
尹桐看着他随意拿着枪甩来甩去的样子,皱眉道:“于总看到你这样对枪,肯定会骂你的。”
“怎么了?这也要骂,”青羚撇了撇嘴,“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跟于凯峰在一起特别幸福呢,现在看到了,也不过如此。”
尹桐刚要还嘴“我很幸福”,突然想到让这个情敌彻底死心不是更好?他立刻苦着脸对青羚说:“我特别不幸,我掉到火坑里了。”
“装,你再装一个。”青羚说完后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跟尹桐混久了,以前在学校里和同学们无忧无虑地聊天打闹说笑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是青羚最怀念的时光。
“桐桐,睡了吗?”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翟晨那沙哑的声音传来。
尹桐和青羚对视彼此,只觉大祸临头,青羚想了想,立刻钻进了衣柜里,尹桐把衣柜门关好,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清了清嗓子:“来了!”
门外翟晨站在那里笑着说:“怕你无聊,过来看看。”
“嗯,您进来吧!”尹桐把翟晨让到屋子里坐在小沙发上,翟晨的随从们一个个把切好的水果、小蛋糕、午茶和咖啡摆到了桌子上。
尹桐坐在翟晨对面,晃动着茶杯里的小银勺,朝翟晨笑了笑。
“我已经收到战报了,于凯峰在那边很顺利,你别担心。”翟晨慢悠悠地说。
尹桐听到他说“战报”二字就紧张起来,听到说很“顺利”,立即松了口气:“啊,那太好了。”
“我派他出去,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了,他就是做这个的。”尹桐低垂着眼睛,喝了一口茶。
翟晨看着他白皙的小脸上红肿的眼睛,知道他哭过了,不由得叹了口气:“桐桐,你说这场战争,将来是谁赢谁输呢?”
“都输。”尹桐闷声道。
翟晨却吃了一惊,在他心里,尹桐还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却很笃定地给了他这个答案。
“为什么呢?”
“因为不管谁输谁赢,我们的家园都被破坏了。”尹桐放下杯子,很平静地看着翟晨。
翟晨却被他这过于坦荡直率的眼睛瞪得有些心虚起来,他放在腿侧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这几年,他手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尽管总是躺在椅子上盖着毯子,把手藏起来,不被人发现,但他的恐惧与日俱增,他知道这种在地球上被定义为阿兹海默症的病已经侵袭了他,而他连找医生治病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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