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母抱住燕挽的胳膊, 颤声道:“挽儿你别慌, 已经去请了, 马上就过来。”
燕挽握住元春大郡主锦被上的那只手,犹如冰块一般冷,呼吸迟滞,他轻轻叫了一声:“祖母。”
燕父缓缓道:“你祖母说她今日胸闷,喘不上气来, 躺了会儿,起来吃了些东西,然后便咳血,她怕我们担心,没有让人通知我们,叫嬷嬷去煎了平常喝的药,然后……”
然后就这样了。
元春大郡主一直都是要强的性子,不肯拖累儿孙,尤其是老了身体不好,更是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什么事都自己担着。
也是燕挽和燕母去得勤,发现了好些问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养着,补品从来没断过。
煎熬等待中,太医慌慌张张到了,也是从头到脚淋了个干净,进来时满身的寒气。
燕挽连忙让开,让太医给元春大郡主诊脉。
半晌,太医从床前退开,到了外间,看着三人极是难以开口,最后摇了摇头,叹息道:“是绝脉,大郡主已经没有几日可活了,请燕大人、燕夫人、燕公子不要太难过,准备……料理丧事吧。”
燕父浑身一颓,肩膀垂了下去,老脸上一片灰败。
燕母伏在他身上哀恸哭了起来,站也不太站得稳。
燕挽瞳光滑动,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太医很是同情,安慰道:“大郡主已是高寿,请诸位节哀顺变。”
适时听得里面传出一声:“太夫人。”
燕挽心中一跳,立即大步进了内室,只见元春大郡主虚弱的睁开了眼,艰难的抬手,想要抓摸什么,燕挽连忙握住他的手,令她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极轻的说道:“挽儿,你别哭,前些日子祖母梦到你祖父了,他说他很想我,祖母对你祖父年少慕艾,可惜他去得早,一个人在地底孤单了那么些年,你千万不要为祖母难过,祖母只是要去陪着你祖父了……”
“祖母您别说了。”
燕挽眼睛通红,控制不住哽咽。
“您好好休息。”
“不,挽儿你听祖母说……”元春大郡主声音愈来愈低,却还强撑着说下去,“以后你若遇到了什么困难,去找云慎,云慎那孩子是个好孩子,进燕家这么多年一直很踏实。当初,你母亲以燕家为筹码,换你与他的婚姻,他说男子大丈夫不为利益所驱,若是燕家愿意相帮,此恩铭记于心,必以一生报之,你母亲见他端正,很受感动,所以将他弄进府来,想让你们培养感情,虽然最后未成,但他从未忘却自己所说的话,对整个燕家尽心尽力,亦将你如亲弟弟般看待。自你被宋意退婚后,你母亲对他诸多逼迫,希望你们结成好事,好在你悬崖勒马,救了你们的情谊,以后你们兄弟二人互相扶持,千万不要离心,云慎他……还有多久回来……”
“很快就回了。”燕挽颤抖着声音,压制住将要涌出眼眶的泪道,“我这就修书去问问,兄长一向尊敬祖母,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元春大郡主点了点头,松开了他的手:“我还有话想对父亲说,你把你父亲叫来……”
燕挽起身退了出去,正同燕父对上视线,目光交汇,皆是悲痛,燕挽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厢房,燕父进了里边。
黑漆漆的夜,画莺撑着伞不顾裙摆被泥水溅得脏污,撑着伞紧追在燕挽后边,燕挽走得极快,片刻回了自己厢房,研磨写信,催纪风玄回来。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椅子上,无力而绝望。
画莺将伞收拢靠在墙角,无不心疼道:“公子,奴婢叫人烧水过来,您洗个澡,您身上又湿又冷,切勿得了风寒,太夫人那边还得您撑着呢……”
燕挽闭上眼,喉咙发出沉闷的声音:“去吧。”
画莺又持着伞出去了,厢房里只剩下燕挽一个人。
燕挽内心一片空洞,犹如贫瘠的荒原,停了片刻,从厢房中走了出去,又回到了芝兰苑。
……
次日,元春大郡主病危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宁沉亲自率人到府中来探望。
燕挽陪侍一旁,棱唇紧抿,听宁沉跟元春大郡主说了一小会儿话,方才跟宁沉一块出去。
宁沉好看的眉眼上再无半分笑意,轻叹道:“挽弟,不要太难过了。”
燕挽道:“多谢殿下关心。”
他原怀疑元春大郡主的病是他动了手脚,婚期将至,他不可能毫无举动,但……不是。
他查了整个芝兰苑,没有一丝异常之处,元春大郡主的病受前些日子劳力伤神所累,这让他忍不住觉得……
或许自己根本不该重生回来。
见燕挽情绪低落,宁沉上前一步,捉住他的手道:“没了郡主,以后我给你们燕家撑腰,你放心,有我在,谁都不敢欺你们。”
燕挽抬眸看向他,看到他桃花似的眼眸中一片关怀认真之色,还掺杂着浓浓的担忧,慢慢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平静道:“谢殿下美意,我会尽心尽力辅佐殿下。”
宁沉眉头一蹙,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纠缠不清,惹燕挽厌烦。
“那我回宫去了,有事你尽可派人通知我,需要什么我都给你送来。”
燕挽道:“恭送殿下。”
目送宁沉离去。
紧接着,南宁郡王带着裴澈登门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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