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挽只好吐了一口气,说:“烦请公公带路。”
两人又折身回去。
……
花蹊小径,穿至尽头是一块药田,药田在一面围墙里,围墙外有怒放的芍药,踏进院子,葡萄架搭起了树荫,一架长琴置在荫下,看着极是风雅,此处便是宋意在太书院中的居所,燕挽以前来过好多回,但从未留过宿。
时值春季,药草还没长成,皆是嫩绿的小小的一株,燕挽边走边深锁眉头,他原以为宋意跟他谈文章一定会在学室,没想到宫人竟然将他带来了这里。
“太傅大人,燕公子到了。”
里面传来琴弦鸣奏般的清冷嗓音:“进来。”
燕挽便往内室走去,然后一眼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宋意,倚着书桌,支着脑袋,阅览着一张纸。
纸面被墨迹渗透,手边还有一沓,估计均是方才学生们所写的文章。
宋意坐正朝他望来,淡棕色的瞳眸中无甚情绪,他缓缓垂下手,宽大的衣袖遮住了手腕,随即问:“你出门远游过?”
燕挽道:“是的老师。”
宋意特意将他的那篇文章抽出来,呈给他看,上头好些地方用朱笔圈起来了,道:“这几处还要再想想。”
燕挽走过去一看,上面还做了批注。
宋意极少这般仔细,素日里文章写得尚可,底下就会随便批注一个“阅”字,写得不好直接将人叫到跟前训斥,写得好的……
似乎还没有他觉得写得好的。
念头方落,耳边传来一声:“这篇文章写得不错,明日我以它为范本授课,你就在这里改罢。”
燕挽受宠若惊,连忙将他批注的地方改了,两人一起修正了一遍又一遍,天不知不觉都黑了。
文章改至尾声时,忽听宋意道:“天晚了,留在我这里用饭罢。”
燕挽笔尖一停,抬头微笑婉拒:“不了老师,云生还在等我。”
宋意目光一冷,面上仍然淡漠,燕挽将文章递过去:“学生改完了。”
宋意沉默接过,燕挽将定稿誊抄了,字迹工整,十分赏心悦目。
燕挽道:“天色不早,学生先行告退了。”
转身方迈开一步,宋意沉沉出声道:“拒婚之事非我本意。”
燕挽回眸一笑:“学生已经放下,老师不必往心里去。”
宋意抿唇。
燕挽躬身退下。
……
马蹄哒哒,车身摇晃,祁云生从颠簸中醒来,一个激灵睁开眼四望:“怀枳呢?”
小厮答:“燕公子怕上来吵着您,所以让我们小心些将公子送回府,燕公子方才自己乘着一匹快马走远了。”
*
燕挽回了燕府,画莺早盼坏了,她唯恐燕挽回太书院被人欺负了去,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悬着。
见燕挽晚回这许久,她都急得快要进宫去抢人了,好歹是回来了,她一边替他解下外袍,一边道:
“饭菜热了好几次,奴婢干脆叫人重做了,公子饿了么?”
必然是饿坏了。
燕挽洗了手,坐在桌前,画莺传了饭,婢女们端着精致的吃食一道道的上,全部都是燕挽喜欢的。
燕挽大快朵颐,吃到五分饱时,画莺给他盛了甜汤,然后笑问:“公子可想吃桃花糕,夫人知晓公子喜甜,特意送来的。”
燕挽大喜,眼睛发亮:“快呈上来。”
画莺脆脆地“哎”了一声,将装桃花糕的食盒提到桌上,道:“桃花糕难做,做了好些天才做好,公子您若是早点回来,会更好吃的……”
燕挽筷尖停在一颗红枣上,福至心灵的想到——
“兄长那边送去了么?”
第18章 难嫁第十八天
那必然是没有。
画莺拧起了秀眉:“大公子不爱吃甜的,公子您何必事事都想着他?依我看,公子还是将桃花糕独自享用才好。”
燕挽摇头笑道:“兄长还未离府仍是燕家的大公子,没道理有我的没他的,况且为救我而受伤,我念着他是应该的,这桃花糕分一半出来,待会儿我给兄长带去。”
“公子,大公子已经睡下了。”
画莺还欲再劝。
燕挽看了看窗外,月亮才刚刚挂起,春季农忙百姓们说不定都没归家呢,一向勤奋的纪风玄怎么可能睡得这么早。
燕挽道:“好姐姐快去吧。”
画莺纵然不情不愿,却也只好依了。
燕挽用完饭,提着装桃花糕的食盒便去去见纪风玄了。
他惹纪风玄生气后不大爱往跟前他跟前凑,也不知道他的消气了没。
到了纪风玄的院子,燕挽方知画莺没有骗人,纪风玄竟是真的睡了,熄了灯,屋里一片通黑。
燕挽犹豫了下,还是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纪风玄立在门口,身影黑漆漆的,气势迫人,半张脸隐在黑暗中。
他的目光十分锐利,如同出鞘利刃,见到跟前之人时,那份锋利有所收敛,多了几丝沉默。
然后就闻他有些咳嗽。
“兄长,你怎么了?”
“无事,进来说话。”
纪风玄避开半边身子将他迎了进去,燃起了灯,光芒透亮,燕挽注意到他床边的圆凳上放着一只药碗,担忧得蹙起了眉:
“兄长你病了?”
“并未。”纪风玄咳了一声,“只不过偶感风寒有点咳嗽,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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