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明没想过今天他会和罚站这两个字紧密相连,也没想到他今天和教导主任的孽缘还没断,同时也没想到会再见到他。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却又平淡似他往常的生活。
也许从那一刻起,不,顾朝明觉得应该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他的生活就一点一点开始偏离原来的轨道。
偏离的速度太慢,他太粗心,一直到后来回过头才发现。
第二次罚站来得很快,在交完作业后的第一节 课,英语课,脾气暴躁的卷头发小老太婆的课。
高二二班的英语老师因为一头棕黄色小卷被他们背地里叫做贵宾犬。她人虽瘦弱,肚子里却时时装着一肚子气,顾朝明觉得里边应该装的是煤气吧,一点就炸,叫她煤气罐更合适。
英语老师手捧英语课本在教室来回走动,夏日一袭碎花裙在风扇下慢慢飘拂。
英语老师是个很注重外表的人,和老陈差不多的年纪,每天上班都还化着精致的妆,鞋子也精心搭配。
隔桌的刘光宇正和他同桌讨论英语老师的新裙子,顾朝明坐在他们旁边隔着一条过道玩数独,他们讨论的声音就这么飘过来。
碎碎的,顾朝明没去关心,他手握铅笔,手边一块橡皮,将数独本压在英语课本上。
岑西立照旧好学生上课认真听讲,不时一个英语单词从口中蹦出,顾朝明盯着数独本填上一个数字。
这样的生活一如往常。
隔桌的人换了个话题,少年人思想开阔,想到什么说什么,顾朝明的思想却聚集在那本小小的数独本上,聚集在数独本里一个个小框一个个数字上,以至于英语老师何时开始发怒,为什么他正好就撞枪口上都不知道。
顾朝明还沉迷于他的数独之中,英语是他的弱中之弱,他和苏炳相反,他一直没去背那些弯弯曲曲的英文单词。身边的岑西立推推他的手,示意他英语老师让他站起来。
顾朝明有点不明所以地站起身,看向台上怒气正旺眼妆都快气掉的英语老师。
“顾朝明,你在干嘛呢?”
一节早读再一节英语课,顾朝明一个早晨收集到两句“干嘛呢?”
连着两节课被骂,连着两节课都被叫到外边罚站,这种体验怕是学校没几个人能有。
迷茫中顾朝明抱着他的数独本走到走廊上,和早读课一样罚站。
莫名其妙。
顾朝明回想着英语老师叫他出去罚站的脸。
出教室时偷偷把手机也带上,苏炳发来一条信息:“顾帅,你怎么回事?”
顾朝明回复苏炳:“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发火我都不知道。”
苏炳手机放在桌下,手指飞速打字,他这么明显地玩手机都没被抓,顾朝明一个最后一桌低头玩数独的倒被抓了。
苏炳:“你是不是今天运不好啊?假发片和贵宾犬轮着找你麻烦。你去拜拜佛,去去厄运。”
顾朝明:“你啥时候变神佛论者了?我就出来罚个站而已。”
半节课,拿了数独本出来,顾朝明还想说解解闷,现在有苏炳陪他聊天,这本数独怕是白带出来了。
因为是上课期间,走廊里安静一片,无人经过,顾朝明遮都不用遮一下,大胆地玩着手机回复苏炳。
直到对面走过一个不是他们班的老师他才有所收敛。
顾朝明把手机装进口袋,为躲避那个老师视线飘出教学楼,飘向远方,假装是一个认真罚站的好学生。
这视线一飘,飘得远了些,飘到远处一对并肩走着的女人和少年身上。
他们走在学校远处的过道上,过道上有树,无风,他们的身影不时被障碍物抵挡,时隐时现。
隔的远了,阳光又灿烂,让人满眼都是夏日的热量。顾朝明看不清那人的容颜,只能看到他身上蓝白色的夏季校服融在灿烂的阳光里,合着夏日的热浪融成一团,化不开,边上带着因为热浪而形成的绒绒光感。
少年应该很热,顾朝明这么想不是因为看到少年脸上的汗珠,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连脸都看不清,更别提汗珠。
顾朝明只是看到朝教学楼走来的少年提手用手背匆匆抹去额头上的汗,少年身旁戴墨镜的妇女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东西,应该是纸巾,在少年脸上细细擦过,但被少年制止。少年从女人手中拿过纸巾,自己给自己擦汗。
从服装和动作来看,顾朝明推断他们应该是一对母子。
这么溺爱的吗?汗都得帮着擦?顾朝明想。
还是因为关系不好?不让擦?不是亲生的?
一连几个问题,几个假设在脑子里蹦出,顾朝明觉得自己想的太歪了,脑洞太大。
隔的远,没法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好判断。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走廊上只有他一人,顾朝明比在教室还自由地拿出手机,告诉苏炳他刚刚看到的场景,苏炳硬是让他拍张照片给他看。
顾朝明:“这有什么好拍的?男的你又不是没看过。”
苏炳:“你忘了?昨天老陈说来新生,这个点才来,还拖亲带故的,我猜楼下那个就是我们班新生。”
苏炳这么一说,顾朝明才想起昨天他们一起谈论的、说是最好不要靠窗的新生。
他昨天还说了别人的坏话,今天一转眼就把人家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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