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民警八卦几句, 话题很快转移到中午吃什么。
周正放下胳膊走到沈峣身后,撩起他颈后的头发, 垂眼看着那条淡淡的疤, 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知道怎么弄的,是吧?”
“真不知道。”沈峣一低头, 躲开周正的手, 整理好自己的头发, 想了想补充道, “今天之前确实不知道。”
万幸没留下后遗症……
周正闭了闭眼睛, 长出口气,恨不得给派出所再包一个亿的红包,让他们直接枪毙那一身馊臭味的老酒鬼。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小破地方的派出所民警没有枪,顶多一人配个电/警/棍,还是弄不死人那种。
“我走之前你怎么说的?”周正拖过林院长之前坐的凳子,暂时不去想怎么处理那个烂酒鬼,先和沈峣秋后算账,“你是不是保证过不会动手。”
沈峣从眼角分给他一个眼神,淡声说:“嗯,所以我毁约了,你打算怎么办?”
周正:“……”
你特么毁约能不能别毁得这么理直气壮?
周正坐到沈峣旁边,叹了口气道:“将就着过呗,还能离咋地。”
王秀兰突然咳嗽起来,喊了句什么,然后哭了起来,她的双手在空中乱抓,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
沈峣指尖动了动,小心地握住一只粗糙的手掌,第一次仔细端详生母的面容。
看身份证她才四十多岁,面相却像五十多岁的人,她的青春和作为女人该有的幸福先是被生活的担子压垮,后来又被不省心的丈夫和儿子生生剥夺。
周正叫来医生,医生看过之后说是病人精神不稳定,没什么大问题,开了剂镇定剂后回自己办公室继续跟护士们打牌去了。
王秀兰安静下来,握着沈峣的那只手始终没松开。
二十年前,她的孩子刚出生,是对双胞胎左邻右舍的女人都来帮忙,甚至村小学义务支教的女老师也帮着端了两盆热水。
沈根家里父母死得早,坐月子也没有婆婆照顾王秀兰,沈根本人又是个游手好闲的,万事指望不上,好在当时村小学放暑假,女老师可以经常来看看她。
王秀兰隐约记得女老师姓杨,是个爱笑的姑娘,看起来很年轻,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出了月子之后杨老师也经常来,有时候带一些自己做的折纸逗小孩玩儿,母亲之间的共同话题就是孩子,杨老师和王秀兰很快熟悉起来。
王秀兰坐在炕上给孩子喂奶,羡慕地说:“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您没结婚呢!”
杨老师和邻居家的大婶把尿布晾好,转身进屋,笑道:“经常有人这么说……其实我小儿子都七岁了,大女儿也快上初中了。”
“我现在还没想好给大宝二宝起什么名儿,孩子他爸说要叫大壮和二狗,但我不太喜欢。”王秀兰说,“您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女儿叫周霁——雨过天晴的意思,儿子叫周正。”杨老师无奈地笑了笑,“‘周正’是我老公给起的,他觉得挺有气势。他说女儿的名字我给起了,儿子的名字就得他起,不过他水平真的一般,自己还以为挺好……希望这审美别遗传给他儿子吧。”
嘴里说着责怪丈夫的话,杨老师脸上的神色却格外温柔。
“我觉得这俩名字都挺好的。”王秀兰拍着大儿子的背,呐呐地说。
她是真的羡慕杨老师说到丈夫时温柔的神情。
那一定是对很和睦的夫妻吧。她想。
“您……帮我儿子取个名吧?”王秀兰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杨老师笑了,拉着王秀兰的手坐下,“当然可以,王姐你别这么客气,我刚来的时候吃不好睡不好,还是你一大早起来给我做鸡蛋羹呢!”
王秀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啥,自己家的土鸡蛋,刚下的,比那边镇子上卖的新鲜多了……”
她的两个儿子是双胞胎,弟弟很健康,哥哥却病怏怏的,看上去不好养活,总让人分不清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不过兄弟俩不只是体型,连性格都有很大差别,哥哥安静、很少哭,而弟弟总是斜着眼睛看人,动不动就大哭大闹。
“王姐,你们这儿山多,就叫沈峣吧。这俩孩子眼睛长得像你,以后肯定是个好看的。”杨老师逗了逗爱笑的那个男婴,又摸了摸他整天不正眼看人的弟弟的脑袋,“这小子看起来比他哥壮实多了,就叫沈峘,怎么样?”
怕王秀兰不知道是哪两个字,杨老师还特意找了张纸写给她看。
“这名儿真好听!”王秀兰开心地说,伸手去逗两个儿子,“峣峣,峘峘,喜欢你们的新名字吗?”
大儿子抱着王秀兰的手指头咯咯直笑,小儿子懒懒地翻了个身,似乎不太喜欢。
晚上沈根回家,王秀兰说想给孩子改名的事,沈根发了好大一通火。
“好什么好?起个文邹邹的名字就当自己是文化人了?!”沈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手里的酒瓶照着王秀兰扔了过去,“看不起老子是吧?老子给你家几百的彩礼委屈你了是吧?啊?!”
王秀兰被打了也不吱声,缩在床脚发抖,小心地把两个儿子挡在身后。
沈根站在原地喘几口气,抓过被他揉皱的纸几下撕成碎片,没好气地撂下一句:“叫大壮和二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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