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要和这些□□者一起,继续挑起战争吗?”
但安德努斯抬起剑柄挑起了维克多的下巴,她比维克多矮一点,这一幕滑稽古怪,安德努斯轻笑一声:“我是已死之人。”
一个月的时间,有人放弃了,有人还在坚持,但鹰国政府依旧没有做出什么回应,仿佛在等待事态自然冷却,而因为有安德在这里,他们没办法使用强迫的方式,只能装作没看见。
安德努斯别过头,看了眼正在吃完饭的年轻人们,他们去买了汉堡,这段时间人来人走,博格和其中一大半都混熟了,年轻人总是更有好奇心和冲劲,他们谈论他的能力,拍着他的肩膀,食物的味道在人堆里传递,博格走过来,他当然没看见维克多,只是把牛肉汉堡和柳橙汁递给安德努斯,而执剑少女摇了摇头,他也没强求。
他变得开朗了,自信了,目光也更坚定了。
“但我留恋人世,”安德努斯轻声说道,只有她身旁的恶魔能听见,“我帮助每一个人,就像是帮助自己的家人,我原谅他们的过错……不,我没有资格原谅他们的过错。”
两人都知道“他们”是指谁。
“我只能原谅他们对我施加的罪,但早晚,‘他们’对所有人施加的罪会带来喻示终结的毁灭。”
*
“我为什么要管他们的自取灭亡?”狐妖嗤笑了一声。
他自己变化出了清酒,而外头敲门的人得不到回应,安静了一瞬,最终选择强闯。
室内,童远叹息了一声。
成功挣脱开来的青九甩了甩被他揉乱的毛,跃到窗台上,鸽子受到惊吓,扑棱着飞走了。
也许飞到另一户人家去了。
所有冬季的晚樱低缀在树枝间,在黑帮破门而入之时,它们仿佛也听到了声响,一齐震颤。
在这里,没有人会管黑帮,这群黑西装的持枪者出没仿佛再正常不过——一地有一地默认的规则,而狐妖想要打破规则。
把惹他厌烦的家伙都拿去灌水泥柱。
他向来率性而为。
冲进来的人看到了面色苍白而精致的女性,以及女性对面狐耳的男性,一瞬间他们感到自己血液倒流……但这并非错觉,有人虚弱地抬起手腕,发现从耳朵中流出的血迹,而狐妖兴致勃勃地问对面之人:“你居然什么都没做?”
愚知操控风的力量,掩盖住了血腥味,夺走了爆发出来的痛呼与尖叫:“别吓到小孩子。”
*
“那么,你愿意帮助我吗?”安德努斯放下剑,“我只是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当悲剧发生在面前时,我无法视而不见。”
*
“那么,你想要阻止我吗?”狐妖打开折扇,“人类啊,与我无关,但他们在我面前碍眼,向我投来贪婪的视线,我没法当做没看见。”
*
海鸣镇。
王尔亦双手撑在桌面上,叹了口气。
在他面前,十四本书籍,不同的外壳,有的是羊皮纸,有的是竹简,有的满是古韵,有的散发着血腥气,不同的内容,有的打开到一半,有的紧闭,却全都在逐渐变得透明。只是程度不一罢了。
他借维克多、借愚知之口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仿佛带着调笑的意味:“虽然知道你们早晚要离开海鸣镇,但我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难道是我做得不好吗?”
“因为我们——”
狐妖微笑起来,安德努斯挽起了剑花。
樱花国,烟花在不远处的山头绽放,把天际染成绚丽的金红色,鹰国,第一抹晨光慢慢从尽头探出,太阳重新出现,有人伸了个懒腰,站起身——他们要投入到可能无解,可能没有任何结果的战斗中,幸而并非孤身一人。
白熊国,带着鸦嘴面具身材高挑的黑袍女人推开朴素的门,随手将u盘揣回怀中,灯塔之下,人鱼双手捧脸,红色的发丝垂落到胸前,鳞波荡漾,微微闪光。
海鸣镇敞开了一扇门。
所有离开这里的生物,都选择了向前走。
“——生而自由。”
王尔亦沉默不语,十四本代表着执念的书最后一次回到了他手中,然后化作火焰燃烧殆尽。
这一刻,这些彻底前往人间的生灵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关于海鸣镇的记忆在慢慢消退,并且不约而同地获得了一些别的记忆,仿佛那些才是他们真实存在的过去。
白熊国,鸦嘴面具的女人想起了自己如何从棺材中爬出,茫然地看着代表着现代社会的标志,当时街边的酒馆正在放歌,传出慵懒沙哑的女声,那是她故乡的声音。
安德努斯记起将三百年前的那一刻,上一秒她的面孔上还溅上了鲜血,下一秒,她仿佛踏破历史而来,出现在了布莱克家族的禁地,当时的她看着自己的身体从半透明转化为实质,想起自己已经死亡,又化作英灵归来。
狐妖常年在山间聆听游人们的心音,人类是多么无趣又复杂的生物,他们仿佛永远拥有着渴望,无法满足,贪婪到让人厌恶,但偶尔又那么美好,因为黑暗的存在,每一丝光明都显得那么珍贵,于是他选择下山。
红发的人鱼抬起头,仰望着闪烁的灯塔,百年来她总是重复着这个姿势,但她从来没有让人类发现过,只是在全世界留下了许多传说,直到那点灯人老了,灯塔废弃了,科技在发展,没人再需要这些,这一天她终于决定浮出水面,点亮那盏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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