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科拿起石晶望远镜看向远处,“我们已经在这里梭巡好几天了,狼群倒是见过,但对于找芬里厄也于事无补啊。”
“殿下的命令是让我们在这里巡野, 既然是殿下的命令那也只能遵从了。”西文将擦好的枪重新组装起来,这边的灰尘太大,擦枪的帛巾上沾满了黑色的灰与油, “给你,下次记得要自己把枪擦好,没擦好的话准头会不好。”
“知道了,书记大人。”德尔科不耐烦地接过西文手中的枪,“这不是有你在吗。”
“我又不会一直在你旁边,等过两年你就必须要离开圣殿骑士团了,对吧。”西文接过德尔科手中的石晶望远镜,“布鲁图斯大人让你胡来了这么久,也该催你回去了吧。”
“当然,从我加入圣殿骑士第一天起他就在骂我,他觉得我偏离了他给我规划好的人生方向。按他的规划,我现在应该坐在政部元老院的银绒椅上,代表布鲁图斯家族的意志和维希佩尔殿下分庭抗礼。”
“而不是在这里,做什么血尽黄昏的圣殿骑士。”西文挑着嘴角像是讥讽一样说:“你知道的,其实那些贵族很多都并不相信什么诸神的黄昏,他们觉得这一切是维希佩尔殿下玩权弄势的阴谋。他们并不喜欢维希佩尔殿下,可维希佩尔殿下拿出了一个什么诸神的黄昏,让所有人相信只有他能救这个国家,于是他们不得不把执政官的位子交给一个无姓人。”
“但他们没有办法否认诸神的黄昏,那是被记载在神谕上的谶言,是诸神命运的终结。数千年来,他们靠着这场最后的黄昏来巩固自己的政权,来招兵买马,来让那些群众跪拜。来让群众把他们当成救世主。可如今已经到了谶言将要实现的时候,他们没有办法否认这一切。一旦他们否认了这一切,就像是儿子否认了自己父辈财产的合法性。所以他们必须要做点什么,来让群众相信他们没有崩溃,没有漠然。”
“我父亲说维希佩尔殿下就是在那个情况下出现在元老院面前的,那时的他已经是军部的十将军之一,但政部的人并不把这个无姓之人放在眼中。他和元老院所有人做了一笔交易,除了那场交易的双方,没有人知道交易的内容,但那场交易结束后,这个国家便有了第一位无姓的执政官。”
“第二次黄昏之役后,元老院的蓝血贵族更不相信殿下了,他们给了殿下独|裁官的权利,以及四十万人的军队。可殿下带回的却是北境惨遭涂虐的城镇和无数古兽的残骸,甚至连耶梦加得和洛基都从未出现在正面的战场。”德尔科的手搭在腰间的配剑上,用指尖点着剑上的世界树纹章。
“终有一日,你也会成为蓝血贵族的。”西文看向德尔科。
“是,你呢,你还要继续效忠殿下吗?”德尔科问。
“殿下在一日,我便一日是圣殿骑士。”西文低头默念着血尽黄昏,战仍不止。
“你效忠殿下,以为这便是效忠亚瑟帝国,可殿下并不效忠这个国啊……”德尔科轻笑着说:“他甚至并不贪恋执政官这个职务,他要的不过是执政官这个职务能提供给他的一切罢了。”
铁黑色的矿车在银土的旷野上呼啸而过,打开的车门在急速的行进中丁当地反向撞击着车身。
“那你这么久为什么还要追随于殿下?”西文看着他身边的少年。
“我可没有追随于他,我只是希望当有一天我坐上了兀尔德泉厅里的银绒椅上,我还能从过往的烟尘中找到一点痕迹,告诉我自己,我曾真切地活过。”
他数着手中烙印着神眷花的子弹,然后将那些子弹一个个喂进弹匣。
“我曾流过血,也曾厮杀在这个帝国最遥远的北境上……我还爱过人,爱过一个冰原上军马般的人。”
西文看着他,随即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你不一样。”德尔科歪在车身上,看着西文,身侧是大开的车门和车外流溢而过的银土荒原,“你会活着,一直真切地活着。”
他笑着,那副女人般阴柔的脸上有种让人费解的满足和向往。
“等等。”西文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德尔科看向车外。
“听,认真听。”西文闭上眼说。
大地在隐隐地震动,但因为华阴矿区的土质松软,那种震动像是筛板上的砂子一样,除了矿车碰撞着轨道的声音还有一些更加烦乱的声音。
“是狼群,与我们之前所见到的那些不一样,这一次……很多,有数百只。”西文闭上眼,他仿佛能看见荒原的尽头,狂奔而来的灰色狼群在土间带起了一片震动。
他睁开眼,猛然拉下身边的警铃。
一瞬间整辆轨车上串起的上百只铁铃齐齐震动!
像是经院中的转经轮突然开始一起转动,也像是街道上有人瞬间打开了所有的灯。
几十节的车厢中,骑士们打开保险的声音在铃声间如挥落的马鞭。
铃声停了,野狼的奔袭声也停止了,他们靠在车厢后看着原野上的狼群齐齐停止在了射程距离外。
08
“青铜鬼,我问你,之前是不是有人来过这里。”皇轩烬偏过头问身边默不作声,沮丧而行的青铜鬼。
青铜鬼突然停下了,皇轩烬也停在他前面。
他看着面前悬着百万铜铃的神木林。
“有人在这里施了阵,那绝不是皇轩家的阵。皇为人神兽共居吾身,虽痛苦灼烈,可皇轩家从不会想要舍弃这份血脉。但这个阵却是要毁尽人血与兽血,独留神血,这绝不是皇轩家的巫咸之师会施下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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