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写些什么。”皇轩烬把一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周楚深抬头看了一眼,竟然是一把瓜子。
“别多想,拿到你的信的时候,我正磕着瓜子。”皇轩烬说。
“我信。”周楚深抓起了桌上的瓜子。
顿顽偷偷从墙边探出头,想看看这位爷来这里是干什么,就看见两位一红一白的俊逸公子,对着桌子齐嗑着瓜子。
皇轩烬随手把手上的瓜子皮冲着墙边的顿顽扔了过去,顿顽连忙躲身。
“出去,小心折威下一个杀得就是你。”
“你写的什么?”皇轩烬又问。
“《四谏十二疏》”周楚深放下手中的笔,“我一生之才,毕于这张纸。”
“先生之才,这一张纸可装不下。我说过,先生是齐晟之才。”
“可齐晟二十岁便闻名天下,而我如今不过一个捉笔小吏。”周楚深自嘲般笑了笑。
“有区别吗?”皇轩烬问。
“将军,这世上有才之人万千,能得用一二的已是万幸。只是我明白这个道理明白得太晚。”他说。
“将军看一看这张纸吧。”周楚深将那张纸卷了起来,“若是有什么能用的,我此生便够了。”
“你不是福王的人吗?怎么福王也不帮你?”皇轩烬问。
“先前能得福王赏识我也暗自感激,心下想着要用一生之才报答之,他便是暴烈或是软弱我都会尽心佐之。”周楚深嗤笑了一下,“但他看上去的不是我的才,是别的。”
皇轩烬磕着瓜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应该不是钱吧,你不像太有钱的人。”
“是我的身子。”周楚深坦然道。
他的坦然让皇轩烬都有点不知所措,他没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楚深,倒的确是梅姿竹骨。
“但我有喜欢的人。不是哪家世家小姐,是五音坊的一位姑娘。”周楚深说:“他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芳怜姑娘。往后之事便不需对将军说明了吧。”
皇轩烬点头。
“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感激他能赏识我,所以我才会为他谋划了这一切。”
“华阴地宫?还有明杀南河帝?”皇轩烬问。
周楚深点头,“当然,这个计谋不够好,他不配我用太好的计谋。”
“那你又为何想杀我?”皇轩烬最终问出了他想问的。
“因为你断了我所有的希望。”周楚深说。
“什么?”
“我原本虽也是无人赏识,但也在吏部混了个一官半职。但因为你,我被革去了所有的官职,没有人再敢任用我,因为你,我所有升官发财的路都被断了。”
“我以前甚至没听过你。”皇轩烬皱着眉说。
“是,你甚至不需要知道我,便以将我置入万劫不复之地。”他抬头看着皇轩烬,“也是因为你,我不得不倚靠着福王,才会有这这一切。”
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不会明白,我遭受了什么。”
“这所有的一切只因为,我有一个为叛徒血谏的父亲!”
“走吧。”他说。
“没人知道明堂之轩里发生了什么。”皇轩烬倾身看着周楚深说:“我说你是何罪,你便是何罪。”
木桌上油灯的光落在他眼中。
“将军……”周楚深看着自己手上为写《四谏十二疏》沾满的黑墨,“对于我,安般守意香,是毒药。”
监牢的大门缓缓关上,李相辅正等在门外,看见皇轩烬出来连忙躬身请安。
“李相辅。”少年轻喊了一句。
李相辅连忙答应。
“你可知……周楚深的父亲是谁?”
李相辅的身体有些僵硬,过了很久才答道。
“其父——周方砚。”
红色官衣的少年以手覆面,他五指成勾。
昏暗的监牢内,白色囚衣的公子手执落毛大半的灰毫笔,于这囚室中大喊——
来啊!让我们聊聊黄河!
第217章 黄河赋
06
长安, 灯轮节。
灯火如昼,司天命带着大安在街上乱逛着, 一同跟着出来的还有维希佩尔还有红火蚁他们。只是皇轩烬却不见了踪影。
将作监这次把不少稀奇的玩应拿了过来,朱雀大街的中央, 一只燃烧着夸父血的铁龙沿着高大的若木凌空而上,随着每一次白色蒸汽的呼出,铁龙的鳞片齐齐开合, 如入云中。
周围的大人稚童都齐齐赞叹。
“我东煌如今之技艺比之西陆何如?”有一名老者欣然道。
钟楼上如今的钟在三日前就被擦得锃亮,但众人为之围观的却是钟楼侧挂着的巨大钟盘。
钟盘上的鎏铜指针在楼上一颤一颤。众人在楼下看得一震一震。
“这盘钟啊,是以甲子之数运算折转而来,天干地支之理皆在其中。”有好事者为身边的人讲解着。
“看那边!”突然有人指着紫宸殿的方向惊呼道, 众人纷纷登高远望。
燃着夸父血的花灯腾空而上,遥遥远望如一片星辰浩然。
胡玉楼上着齐胸襦裙的女人们也纷纷从栏杆处探出头, 花灯的光落在她们身上, 一片红袖招摇。
万古的长安,总还有什么是新的。
“可惜老大不在。”红火蚁看着远处空中的花灯说。
“他啊,指不定在自己玩什么呢。”腹切蛇在街边挑着黏土小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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