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在时,不敢轻生;父母没了,却又有了子女。
于是一辈子便不得不被父母子女拖曳着向前。
而他如今一无父母,二无子女。
本便是无根的飞絮,该怎么堕落飘零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车抛锚了。”皇轩烬皱了皱眉说。
“我就说今天不宜出行吧。”老头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说:“看来今天是看不了病了,回去了,回去了。”
“坐轨车过去,今天就是抗也要把你扛过去。”皇轩烬满不在乎地下了车。
身后红火蚁直接把挥着金属管的老头扛了下来。
“我要喝酒!”老头突然嚷道。
“你是个病人。”皇轩烬说。
“病了就不能喝酒了吗!你今天不给我买酒我就不走了!”老头拄着金属管一脸蛮横地说。
“行行行,买买买。”皇轩烬一脸无奈地说。
旁边就是皇后大道的酒吧,皇轩烬直接推了们进去。
白天的酒吧里人不是很多,只有几个醉醺醺的酒鬼。
他摸了摸身上,最近维希佩尔一直跟在他身边,他挺长时间没干过杀人越货的生意了,身上没带什么钱,“来两瓶酒,便宜点的。”
“呦,这不咱们女王身边的军官吗?”卖酒的人上下打量了几眼皇轩烬,“上次不说能带回来哪家贵族小姐的胸针吗?怎么后来就没影了?”
皇轩烬耸了耸肩,像是不想提这个话题,“被撵出来了。”
“别说那些没用的,来两瓶酒。”皇轩烬扔了几个铜币在桌子上。
“这几个铜币可不够买酒的。”男人说。
“听说亚瑟和伐纳的和谈要谈崩了。”角落里的几个酒鬼一脸醉意地聊着。
“估计是吧,不太了解啊。”
“喂,那个人,皇轩烬,你也应该听说过吧。”另一个人突然冲着吧台旁的皇轩烬喊了一声。
皇轩烬有些迷茫地转过了身,看着几个人。
“喂,知不知道伐纳那帮贵族和亚瑟谈得怎么样了啊?”
“不清楚。”皇轩烬直接说。
“不是什么三姓家奴吗?这种情况你不应该最了解吗?赶紧当个墙头草,投个好东家。这种事情你不是最在行了吗?”
“我只女王陛下身边一个侍卫官,这种事情和我无关。”皇轩烬说。
“装什么装,现在估计早就找好主子了吧。”几个人醉得不成样子,大声哄笑着。
“听说你在东煌还是什么天子快婿,开玩笑的吧。东煌那皇帝的女儿是不是特别丑啊!”
皇轩烬上下扫了扫这几个人,最终只是近乎苦涩地斜挑了一下嘴角,“她很好,是我没福分。”
他的声音很轻,在众人的哄笑中也没人在意。
“一个叛徒,有什么资格留在女王身边,不过是条女王的狗。”
“走狗……汪汪汪!”
皇轩烬低头像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老板,来两瓶酒!”角落里的客人继续哄笑着喊。
酒吧的老板从后面的酒架里拿了两瓶酒,侍者还没过来,这两瓶酒却突然被一直没说话的灰尾拿了起来。
灰尾拎着两瓶酒走到了角落的桌旁。
“倒酒。”几个人醉醺醺地说。
灰尾用匕首挑开瓶塞,然后将酒液悉数倒在了那几个人身上。
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男人立刻拎起了灰尾的胸口,“你,找死啊!”
然后他还未看清任何,匕首便突然从他脖颈间划过,留下一条细痕,他惊得下意识松了手。
男人摸着自己的脖子,“血……血,你……”
余下的人立刻拎起了椅子。
“诸位,有话好说。”皇轩烬立刻把灰尾拽到了身后,“小孩子,不懂事。”
“我劝你最好赶紧找个医馆包扎下,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割了多深。”灰尾冷眼从地上爬起来隔着皇轩烬的背影看着几个人说,然后走到吧台前扔出一枚银币,“两瓶酒,好点的。”
几个人在站牌前等着。
皇轩烬低头看着地上的石子,灰色的迷雾笼在他身后巨大的科林斯城中。
灰尾站在他身旁没有说话。
“你刚才……”皇轩烬挠了挠突然说。
“如果不是你在,我会让他们一一见血的。”灰尾说。
“哦。”
“我知道你不喜欢看见血。”灰尾仍旧没什么表情地说。
“我是想说,你下次没必要为我出头。这些事情连我自己都不在意的。”皇轩烬摇了摇头,半长的黑发扎起了一半,在科林斯的雾气中少年看上去像是有些没睡醒一样。
远处的车轨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像是一个钢铁巨兽越过了重重迷雾而来。
“你不是那样的。”在巨大的轰鸣中那个年幼而倔强的孩子突然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
……
02
皇轩烬看着漫天的雾气像是突然有些迷茫。
或许就连灰尾自己都不知道他对皇轩烬那漫长而深刻的恨意是如何消融的。
三姓家奴、墙头草,这些都曾是他加诸在皇轩烬身上的词,可如今他却无法忍受别人这样对着皇轩烬说出这些词。
他看着皇轩烬听到这些词的样子,居然一瞬间觉得……太过残忍。
可明明连他自己都不在意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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