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轩家的少主便是再怎么,也是江南皇轩家的少主, 万千宠爱尤不为过,那是锦绣堆里生养出的少爷,是天生的贵胄。
而这个少年却像是贪慕着所有的温暖一样, 只需要一个拥抱就能让他受宠若惊,只要几句话就能让这个少年誓死追随。
他太容易被讨好,也太容易满足。
但当那个少年在猎骄靡的大殿之下直视着众人说出那句话时,维希佩尔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我乃江南皇轩家的皇轩烬。
是啊,也便只有这个少年当得起这个名字。
他的灵魂里沉睡着最凶猛的野兽,却又醒着最孤独的孩子。
当那个少年亲口说出他的名字时,维希佩尔便已经绝望了。
他是皇轩烬,他也终将背负起属于皇轩烬的一切。
他爱他,爱他骨子里的嚣张,爱他血肉里的落寞,就连他的犯傻和欠揍也一并爱了。
只是他却告诉他,他要和他毫无瓜葛。
毫无瓜葛。
“你病了?”维希佩尔看着子尘问,他的眸色很深,像是一潭湖水。
“我说我没病殿下信吗?”子尘一边讲茶具放好一边说。
“怎么病的?”维希佩尔仍旧看着那个少年,像是生怕错过那个少年的一丝一毫。
“我若是说我为殿下病的呢?”子尘抬起头看着维希佩尔,可能是因为病着,动作有些懒倦。
他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很慢很慢的眨眼,于是会有一种只是一眼却过了万年的感觉。
像是江南的桃花缓缓落下。
没等维希佩尔回答他自己先笑了起来,“算了,我自己都不信。”
他端起茶自顾自的饮着,没有去管维希佩尔。
或许他早就病了,在他第一眼看到维希佩尔的时候便病入膏肓,一病不起。可他的大病一场终究不过是一场痴,一场执迷不悟。
“小凰鸟,你回来吧。”维希佩尔突然轻声说,“你这样又怎么能让我安心放你回去。”
“殿下,你刚才没听到吗?今天,不谈公事。”子尘看着维希佩尔说。
“这又怎么算得上是公事?”
子尘没有说话。
“好,不谈。”维希佩尔看着子尘说,“英灵殿的神眷花已经开了,不想回去看看吗?”
“聊点别的吧。”子尘说。
“你想聊什么。”
“在床上睡了三天,好像想起来很多以前的事情。不过都是很不重要的,也不知道跟谁说,毕竟都太无聊了一点,殿下想听吗?”
“你说吧,我很愿意听。”维希佩尔看着他的少年。
子尘手上握着茶杯,用茶杯暖着手,“殿下知道我以前在微尘寺待过吧。”
维希佩尔点了点头。
“进寺里前,我好歹也是金陵皇轩家的小少爷。被送到寺里后几个月没吃肉,我就到后山逮了只兔子,结果被我几个师兄发现了,在佛祖前跪了三天。”
”跪完之后我特别不服,又逮了条兔子,跑到山下让屠夫剁成馅,偷偷放到饼里给了我那几个师兄一人一个,告诉他们只是金陵特有的玄草做的馅。”
“然后有好几个师兄都偷偷问我还有没有那种玄草的饼。我说没了,当时我觉得他们特别笨,都被我耍了。”子尘说的很慢,“我也一直没敢告诉他们,但后来我猜他们其实早知道了,只是我不说他们也不说。好像最傻的还是我,白白给别人逮了只兔子。”
“明明没什么的,可是不知道怎么总想起来这件事,而且一想起来就不舒服,感觉自己傻的不像话。”
维希佩尔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像是两个相识多年的朋友一样,饮着茶,一个听着另外一个说着。
“哦,我以前只要看到我舅舅喝酒就一定要躲的远远的,因为他一喝醉酒就爱拉着人算命,还算的特别准,关键都不是什么好事。”
“八岁那年他算我要把我的匕首丢了,我那把匕首可是鱼肠剑,是我爹送的,当时我吓坏了,天天带着,可到最后还是丢了。九岁那年算我那块圣上赐的玉佩会丢,我赶紧放在了柜子里,结果回来的时候发现被野猫叼走了,整个金陵城里找了三天都没找到。”
“后来我就看开了,我舅舅说我会弄没什么,我就当已经没了,不去想了。反正知道最后总是要没有的,我舅舅说那是命数。”
“一开始的时候谁都会不甘,可是到最后无论是谁都只能发现自己根本斗不过的。”子尘说,“但是,我还是会想要是我把那把鱼肠剑和玉佩看的更好一点会怎么样。”
“很可笑吧,明明知道是逃不过的,可还是会很不甘啊,没事就会想起来,一想起来就会很难过。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跟别人说。”
“还有毕方,以前我爹很忙的,我娘也不怎么管我。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毕方在管我,就连送我去寺里都是毕方。”
“以前我比现在还弱的,跟别人说我是皇轩家少主都没有人信的,特别是每年从寺里回去的时候,头发被剃的干干净净。被金陵别家的少爷欺负的不行,我还不敢告诉我娘。毕方知道了就拉着我一家一家打过去,告诉他们我是皇轩家少主。”
“结果半个月之后所有人都知道皇轩家少主是个小光头,气得我半个月没敢出门,也再也不想见毕方。但除了他也没人管我,不想见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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