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血……小师弟受伤了,是刚才那个魔修!”
“这是伤到哪里了,脸没事吧……”
“不对啊,我刚刚明明看见是小师弟死命纠缠,紧紧揪着魔修的袖子不撒手。”
“瞎说什么呢!我也看见了,就是魔修数剑重伤江煜,他怎么可能纠缠魔修,你休要污蔑人。”
“小师弟,小师弟你听得见吗?”
有人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声音变得极为缥缈,在遥远的地方断断续续。
江煜置若罔闻,他的目光穿过幢幢人影间,落在那个立于结界之上,只身阻挡亡魂万千的身影之上。结界以内的黑气全部被剿杀干净,冲天火光迅速被挡去外面,他就站在火光与阒黑的交界之处,随手折枝作武器,灵威四煞,横扫出去的灵流斑驳萦绕着乌金流光,结界霎时急剧扩散,重光一闪,秉承主宰者的意志,张开血口,无声咆哮着吞噬撞上来的黑气。
江煜双目一眨不眨,张了张嘴没说话。记忆中好似存档着这般情景,同样的人一遍遍挡在他面前,替他挡去本该他来承受的无尽烈火。
不是原主的记忆,是他自己的记忆……江煜无声笑了笑,自己为何会对一本书里虚影一样的人物动情至深。
大脑好像在欺骗他似地帮他编造补全一段段似真似假的往事经历,比如在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赤脚踩在黢黑山谷深处的碎石残渣上时,有人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出谷底,教他御剑突破九重天,□□翱翔数千里,抱着他一步步走上山,走到窄小破败的山门之前。
“哥哥,上山的路修好台阶了吗……”
围绕在他周遭的弟子蓦地同时退让开来,一个无声无影的身形缓步走了过来,俯下身将江煜揽进了怀中,连带着他身下柔软蓬松的乌羽毯子一同托了起来。
众弟子连忙低着头小步远离,过于强悍的灵威犹如捏住了在场全部生灵的咽喉,叫人几近窒息,心生畏惧,更不可能抬头直视。
江煜这才从混乱记忆中抽离回神,想起了要挣扎,一抬头对上了齐见月面无表情的冷脸。
齐见月二话不说就抱着人回身要离开。
每年结界动荡,亡灵伏出之时,警报响起,风纪处的长弟子们都不得不承担起职责,挨个核查弟子是否都安然在屋。
今年查到了漂亮小师弟不在,天天圈着小师弟不准任何人靠近的云凛君也不在,众人一下子又是慌张乱转又是激动搓手,积极踊跃,举手报名,组成敢死小分队,不要命地奔赴前线,比谁跑得快先把小师弟抱到手。
可怎么闭关多年,从不出阁的师祖也加入了他们的抢人行列……亲自前来,滥用特权,动手动脚!
有好事之徒心中愤懑难平,强抵着灵压偷偷抬眼,骇地惊掉了下巴。
只见师祖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被裹在厚实雪袍中的小师弟,一脸怒气之中分明写满了宠溺无奈,任凭小师弟在怀中怎么扭动挣扎,鞋底泥印子踹在了他肩头上,一身血污糊了他半个胸膛——就是不松手。小师弟真乃神人,彻底治好了师祖的洁癖症!
“放我下来!不能走,师……还在……”
齐见月挑眉,“谁还在?”
江煜咬紧了下唇,手间暗自蓄力准备扬起的乌刃也顿时灭了下去。师尊的身份,师尊费心替他隐藏的他的身份,还不能就这样暴露……
他只得讷讷道:“有黑气攻入结界,师祖为何不出手维护……”
齐见月往那边瞧了一眼,冷着声音,“这是魔宗内部之事,你跟着掺乎什么。宗主必须铲除门内暴走异类,清除流离在外的魔修亡灵,代代职守相传才能维护宗门灵力法阵和稳无恙,才能与修仙界其他宗派互不相犯,守矩共处。”
魔君的职责……师尊是从何时成为魔君,承下这些职责的?江煜愣了愣,静了下来。
齐见月在夜色之中打量着怀里的人,一身血气,挂着伤带着彩,看起来狼狈极了。他默默舒了口气,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不像,越发不像麟血者了,麟血者怎么可能会有伤口这般流血……
为了防止那双脏脚丫再乱动,齐见月施了镇定的咒诀,可江煜似乎疲倦到了几点,压根承不住半分灵力,直接在他的怀中昏睡了过去。
看着那副睡颜,齐见月心情莫名不错,唇角扬了一半却又即刻压了回去。
那双浅色淡漠极了的眸子瞥去一旁,“你,在看什么?”
旁边一直悄悄抬头的弟子瞬间一个寒颤,脑子里什么绮念都被冻住了,哆哆嗦嗦俯下身子。
齐见月冷哼一声,挥手将雪袍完完全全盖在江煜脸上,遮去漂亮极了的安然睡颜,拂袖就要返回宗门阁宇之间。
他的手蓦地触到了江煜身下的毯子,微微一顿,又仔细摩挲了一番,这是珍贵乌羽织作的绒毯……是那魔修给的?
齐见月又望了望结界之处,神情有些许复杂。
江煜做了噩梦,梦中漆黑一片空无一物,只剩下嘈杂无比的各种声响,有问鸿的低低抽泣,有师尊发怒时急促的呼吸声,紧接而来的是争吵之声……江煜想抬手劝阻,可他实在是倦极了,不一会儿四下又变得沉寂无比。
他蓦然从床上惊醒坐起,一个翻身就要去结界帮师尊。
“小师弟还去什么结界,都已经过去两天了,那边早就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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