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露出没有焦距的双眼,白发被打湿,黏在鬓角脸颊上,半空中落下的血雨顺着他的脖颈滑落而下,一路留下殷红的血色。
他难得如此狼狈,也难得如此失态,当年同样内力尽失,被囚禁于烛龙殿,他都是平静淡漠,游刃有余,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力。
冰凉潮湿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一点都不大,稍微用力就能甩开,可叶英却没有甩开那只突如其来的手。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并不大,巨大的背景音中小的几乎听不见,叶英庆幸自己的耳朵灵敏,比常人好很多,在他凭着本能几乎要出手反扣住对方的瞬间,他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说,“我在.........”
凤眸微微睁大了一些,血雨腥风中,叶英顺着他的力道被拉走,现在安禄山已经完全注意不到他们了,他的注意力都在那棵摇摇欲坠的神树身上。
血池炸开的瞬间,青鸟展翅而起,束缚在他身上的那些根须被反吸了生命力,像是腐烂的绳索一般,寸寸断裂开来。
这大概是典型的偷鸡不成反而被偷了把米,对方将青鸟当成了自己的肥料,却反过来被他吸走了自己身上的生命力,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它拼了命的反抗,想要切断它们之间的联系,可到底是青鸟技高一筹,占了上风,死死的压制住了它。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而已,内里的斗争没人能看到,他们只能看到大半的根须断裂开来,原本不可一世的巨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来。
安禄山被护着跑出了很远,可依旧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轰鸣声。
在神树的身上花费了大量心血,对它抱有无限期望的安禄山目眦欲裂,充满仇恨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来路,他推了一把护在他身前的令狐伤,愤恨道:“给我去杀了它!杀了那只扁毛畜牲!”
令狐伤心下一寒,唇角动了动,到底没有说话,倒是苏曼莎惊呼一声,声调都变了,“师父别去!”
阴骘的目光落在苏曼莎身上,换做平常,她必定心惊胆战,跪下请罪了,可现在,她挡在令狐伤的面前,似乎生出了无限的勇气,质问道:“狼主是要师父死吗?!”
怒火在心中燃烧,安禄山也是怒到了极致失了态,等到他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令狐伤武力再强,毕竟还是个人,连神树都无法对抗的力量,他上去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是他怒极致下说错了话,但这种时候,在他心情极差的现在,要他妥协道歉是不可能的!
安禄山什么都没说,他转身就走,他还没输,他也绝不认输!
同样漆黑的通道内,一群人摸黑急行,西门吹雪提着剑走在最前面,叶凡紧随其后,剩下一大堆同样被抓来的人心惊胆战的走在最后。
与寻常人不同,如果来一个江湖百晓生,或者隐元会麻麻的话,他们会认出,这些人在江湖上或许算不上是威震一方,人人皆知,但或多或少也算是有名有姓的。
这么一大批人本该是极其引人注意的存在,但他们这一路行来竟然畅通无阻,连个拦路人都没有,这样的情形,并没有让他们放松警惕,反而更加的不安。
刚刚的震动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通道之内越发的寂静,静的只有脚步声和一连串急促的呼吸声。
“刚刚那个动静——会是我大哥吗?”
不过是短短几天而已,叶凡那张原本潇洒风、流的脸削瘦了很多,而此时此刻,年轻却难掩憔悴的脸上尽是担忧。
“应该。”西门吹雪回答的简单,他再次尝试着联络秦漠,却依旧毫无反映。
这让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自从落下来之后,他就和叶英秦漠失散了,联系不上也找不到他们的人,唯一比较幸运的是,他竟然找到了他们原本要来救的人。
他掉的地方比较巧,离地牢不远,那里关着叶凡在内,从四处各地掳来的江湖高手,叶凡的运气向来极好,这次也不例外,他前后左右关着的人都被带走放血的放血,吸精气的吸精气,今天终于轮到他了,西门吹雪正好找来。
对于被自己不喜欢的人所救这件事情,叶凡有些变扭,但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别扭之余感激还是有的。
别人的恩情以后可以慢慢报,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他大哥。
两人速度极快,直接就是往刚才发生动静的地方去的,刚开始后面跟着的那些人并没有看出来,毕竟周围没什么亮光,七拐八拐的弯弯绕绕极多,但很快的,那些人渐渐的反应过来。
这不对啊,有人急忙说道:“我们不是要离开吗?”
“离开什么离开?!”叶凡不大耐烦的向后瞥了一眼说道:“我们要去找我大哥!”
此言一出,连那些呼吸声都似乎停止了片刻,气氛有些古怪,甚至有人脚步渐渐放缓,最后竟然停了下来。
叶凡自然是察觉到了,刚开始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然后就听西门吹雪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不愿意去的人可自行离开。”
如此一来,就算叶凡神经再大条也明白过来,不过是觉得前方危险,不敢再跟过去罢了。
理智告诉他这是正常的,每个人都有理由畏惧死亡,但情感却让他无法避免的迁怒于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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