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仍保持着距离,继续向前走。
可程策感觉自己离她似乎没有刚才那么远了,他望着她的背影,抄在裤袋里的手慢腾腾地捏起拳头来。
他那样使劲地捏着,片刻过后,再轻轻放开了它。
这一夜,程策吭的三声,就像是芝麻开门,把什么了不得的宝藏世界给解了锁。
他拖着残躯回到家,洗完热水澡,立刻翻出纸和笔,靠着床头开始编台词。
五舅常催他早点把坑占了,他总不信邪,以为她会被他挠得主动出击。
如今看来,是他思想太单纯了。
照这个速度发展,等她出击的那一天,他一定已经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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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所有的电信诈骗一样,一套扎实的话术套路是必不可少的。
程策望闻问切,耗费近两小时,终于根据赵慈的个性设计出了方案。
他不爱麻烦,亦不愿给尚云制造麻烦。程策习惯性地端着架子,他讨厌让她看到争风吃醋的丑态。
眼下,唯有早点跟对手挑明了,他才算师出有名,家里五个舅舅才能摆出铜人金刚阵来为他保驾护航。
因此,无需威逼利诱和钓鱼执法,程策就坦白地跟赵慈表了态。
他时间掐得好,选择在凌晨一点进行沟通。
白天他是肯定干不过这小子的。
但晚上可以尽力一试。
不耐烦的赵慈起先还躺着,五分钟后,他就迷迷糊糊,结结巴巴地坐起来了。
少爷在午夜电话里情真意切,引经据典,他的声音斯文如水,透过电波像是加了磁和药,连些微的停顿都教人颤心。
赵慈越听,脑门青筋爆得越多。
他竟差点忘了。
他的大程,一直都很能扯。
那副温雅的好嗓子,连哄带骗的,直把他扯得满屋子乱窜,错觉自己是那个企图霸占民女的黄世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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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题就摆在眼前了。
无耻如他,却咬着笔杆无从下手。
现已知貌美心慈的姑娘单身无主,幼时由于父亲未能效仿孟母三迁,只顾赚钱,不顾教育,致使她的童年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
别人家的竹马会吟诗诵词,随机分配给她的那位会隔山打牛。
她头脑简单,一心向善,奈何身后常年拖着一枚依依不舍的隐形备胎,日夜举步维艰。
她太可怜了。
而他又太贱了。
今时今日,他竟仍幻想顶着终身挚友的头衔,伺机与她行夫妻之实。
赵慈回想自己曾经对尚云许下的诺言,发现这题已然无解。
做人讲诚信,他的云云当然是自由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掐指一算,将来半路杀出来的狐媚子即便不姓程,也有可能姓王姓沈。
与其和不熟悉的外人斗,好像还是先把眼前的孙子踩踩实,比较有可行性。
面对赵慈无尽的叹息和沉默,程策抱着手机,幽幽地来了个会心一击。
他暗示她精力有限,为完成学业就已耗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做什么还要持续不断地给她创造问题。
爱是无私奉献,是造福,是腆着脸自己动。
何必闹得鱼死网破。
大家和平友爱地竞争上岗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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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以后,他们都长大了。
这个大,主要是心大。
程策窝在被子里抱着那枚护身符说悄悄话,越说,他越觉得尚云对他的意思,貌似又涨了三两。
赵慈跟二哥开完肘子,站在淋浴间里对着花洒张开双臂,他脖子仰着,喉结梗着,情潮汹涌宛如肖申克的救赎。
行。
想通了。
其实,她那么懵,她的感觉根本无所谓。
最重要的是,大小姐正骑在墙上腹背受敌,如今只看哪家臂力强,花就落谁家。
他俩一旦开了窍,都擦拳磨掌,激动地夜不能寐。
程策每天顶着两团黑眼圈去学校报到,他精神虽不佳,但学习不能掉链子。他奋笔疾书,坚强地熬过了每一个上午,中午和下午。
没过几天,程策便被国文老师叫去谈话了。
对方第一回夸了他,甩着卷子说这篇感人的小作文《心中的彩霞》,写得实乃情深似海,一点没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思。
程策眼眶一热,他说文中那团老是变色的霞云,是有原型的。
“哦,是谁?你母亲吗?”
“...... ”
话不投机半句多。
程策木头木脑地接受完表彰,再木头木脑地走出办公室。
然而才在走廊里迈了几步,他就迎头撞上了梁喜。
两人左左右右地闪着,试图一举突破彼此的屏障,但梁喜的决心比他强。
“老程,别急着回家,借一步说话。”
“我要去厕所。”
“走。一起去,大号小号我都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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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的就是这个男人。
昨晚梁喜在客厅里踩着单车,顺便拿出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顿操作,他数完个十百千后,给副社长阿魁发了条私信。
“啥好消息?是不是演出名额又还给我了?!”
“白日做梦,那是留给财神爷的。”
“...... ”
梁喜安抚阿魁,请对方把笛王梦暂时搁一搁。
他说只要程策正式签字画押,他们下个月的团建,就去邻城的顶级农家乐来个三天两晚。
可带家属,指哪儿打哪儿,三餐全包,还有专车接送一日游。
从前活动费紧张,大家难免早去早回。
现在带资进组的来了,那还不赶紧一刀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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