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风,你要去何处?”昭庆披上外衣便追了过去。
苏沐春原本想着悄悄离开福王府,回到自己的医馆,再等到出城的时候取了引凭,再前往淳县。
他现在不知道淳县的情况怎么样了,但是明武帝下令封锁淳县的水陆交通,这手法虽然如雷霆一般奏效,苏沐春在心里也赞同他这种防止疫病进一步扩散到天京的做法。但是这么做对于淳县百姓来说,在情理之上却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苏沐春走得有些快,昭庆赶了好几步才追上他,气喘吁吁地抓住了苏沐春的袖子,抬起头来看着他。
对着有些清冷的月光,苏沐春微微蹙眉,不知为何,昭庆看着他脸上似乎有些悲伤的神情,也不由得跟着他一起皱起了眉头。
苏沐春斟酌再三,还是放下了自己手上的行囊,转身,将手放在了昭庆的肩膀上:“福王殿下,可愿意听融风一言?”
昭庆哪是那种需要人说出口来才能明白他们意思的人,苏沐春一开口,再看看他这行囊,昭庆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你要去淳县?”
苏沐春哑然。
半晌才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虽然淳县被父皇封锁了,但是父皇也调集了国库中的赈灾银两,为淳县的百姓安排施粥、施药,太医院的御医们也——融风,你身子本来就不好……”昭庆抓住苏沐春的手,有些急切的盯着他。
苏沐春低头,伸手将自己的手盖在了昭庆的手背上,轻声道:“殿下,融风是医者。”
所有的理由,都只有这一句话。
昭庆这几日一直有些忧心忡忡的,虽然明武帝的手段没有错,但是人终究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边的恐慌、多疑,所以自从明武帝雷厉风行以驻军封锁淳县之后,民间多有“陛下行事霸道,有暴君之风”的说法。
听到苏沐春要去淳县,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这个人到底是医者仁心,怎么舍得看到这要命的疫病在淳县里肆虐。
太医院的太医,虽然对着郭后的旧疾战战兢兢,怕一个治不好,没了自己的项上人头,可是明武帝派遣他们去淳县的时候,却没有多少人表现出自己有多么不甘愿。
尤其是当封锁淳县之后,民间谣言四起。也是这些御医和民间自发前往淳县的良医们,暂时让一些谣言不攻自破。
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昭庆松开了苏沐春。
那个俊美无双的男子眼中,倒映着昭庆的脸庞,而昭庆看到了他眼里身为医者的骄傲和作为人的慈悲。
她不能因为担忧他而阻止他。
“你去吧。”她道。
这么说着,便扯紧了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衣,背着皎洁的月光又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看也不看苏沐春一眼,便关上了门,径自坐在了自己的梳妆台前,看着光可鉴人的铜镜中那个不着珠翠,简单将头发披散下来的自己。
看着看着,她便低下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就这样吧。”
明天一早,是大早朝的时候,也是她这个福王该上朝的时候了。
“翡翠,为我准备朝服。”
“我要上朝。”
这是昭庆被封王之后,第一次要求婢女为自己准备朝服,翡翠和琅缳一时没有摸清楚她在想些什么,却还是按照她的吩咐做了。
次日上朝的时候,满朝文武都在为了这几日在坊间的留言头疼,方法倒是有——但是让明武帝亲临淳县,实在是过分危险,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明武帝是真龙天子,万一他有个什么好歹,大周那就是塌了天了。
可若是放任流言继续下去,便是有损天威,有损民心——明武帝这个人,别的不说,对于民声民心却是极为重视。
就在两班臣子,包括明武帝在内,都心里都有些焦急过度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少女呼喊:“何不让孩儿去呢?”
昭庆身着朝服,自两班大臣中间走上前来,对着明武帝下跪行臣子之礼道:“于理,儿臣乃是国师亲批的护国公主,父皇乃是国本,不可轻易亲自涉嫌,儿臣作为父皇最宠爱的孩子,理应为父分忧。”
“于情,淳县乃是孩儿食邑,孩儿每年都能从淳县的税收之中抽取一些来自养……”
她抬起头来,在满朝文武的面前。
在朗朗乾坤之下。
以最为清晰,最为掷地有声的谈吐,大声道:——“百姓以脂膏养我,”她双手交叠于面前,深深行礼,“我当以性命相报。”
“儿臣要让他们知道。”
“我大周国运,生于民,长于民。”
“虽千难万险,终与民同在!”
第42章
“上回说到, 那昭庆公主诞生之时云霞满天——”
天京的小酒馆内, 给大家说书的先生拿了台本,居然也说起了昭庆前往淳县的事情, 这件事情原本不应该传到民间去的, 但是为了对抗民间那些流言,明武帝特地让人编了台本,将昭庆的一些事迹编进去, 让天桥底下、茶肆酒馆中的说书先生去评说。
说到底,把别人当工具人的能力,明武帝说第一,没有人敢说第二的。
不过昭庆对天京内发生的事情其实一无所知,她原本就是抱着被老爹当成工具人的想法, 才提出的由自己代替明武帝亲自前往淳县, 安抚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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